新冠肺炎大流行打乱了全世界儿童的生活。这次百年一遇的事件会如何影响他们的成长和今后的生活呢?由于来自长期队列研究的实验性证据越来越多,生物学家和社会科学家开始有了一些想法;这些队列研究从参与者出生开始,陆续追踪了几十年,部分参与者现已70岁。比如,研究表明,出生体重低与几十年后高血压风险上升相关,而且教育程度对预期寿命也有影响。此类发现让许多国家展开了早年干预。
队列研究的四位领导者在《你的本源》(写于新冠肺炎大流行之前)中,分享了他们的研究发现。心理学家Jay Belsky、Avshalom Caspi、Terrie Moffitt和Richie Poulton在新西兰、美国和英国启动并开展了三个杰出的项目,从婴儿一出生便对他们进行追踪,直到他们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和四十几岁。
每隔几年,参与者会接受各方面的评估,包括身高、体重、冲动性、学习成绩、工资、个性和情绪。作者希望将他们的科学探险热忱传递到学术界之外。
20章内容采用会话风格展现了这些探险事例,带读者领会关于研究概念、方法和内容的各种愈来愈深的观点。
譬如,曾荣获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James Heckman很想知道为什么有些启蒙(Head Start)项目的参与者在他们之后的人生里,在教育和就业方面表现得更好——即使他们早期的考试成绩提高会随时间推移而消减;Head Start项目于20世纪60年代启动,旨在为美国低收入家庭的儿童提供教育和健康方面的支持。
Heckman的第一感觉是,这些长期益处或是因为该项目提升了儿童的自控力。
他鼓励作者在这方面进一步探索。研究团队带着怀疑,对达尼丁研究(Dunedin Multidisciplinary Health and Development Study)的数据进行了挖掘,这项研究对1972-1973年出生的1000名新西兰人从出生开始随访。研究人员寻找能代表童年时期自控力的指标,并检验这些指标能在多大程度上预测参与者后来的境况。
结果表明Heckman是对的。即使在控制了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等因素后,童年时期自控力不佳仍能预示各种负面后果:三十岁出头时身体健康状况较差;社会地位较低、财富较少;吸毒、酗酒和犯罪风险上升。重要的是,这些预测揭示出一种童年时期自控力范围梯度,表明提升自控力的策略——从行为“规范”到父母培训项目——大有裨益,无论儿童的起点如何。
每一章都讲述了一个从童年到成年的不同故事,并且包括了政策指引。特别打动我的是聚焦于特定发育期的研究,比如青春发动时间的差异对于青少年早期性行为的影响,乃至对一个人上了四十岁后的性伴侣的稳定性的影响。另有一些章节阐明了一些疾病(如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ADHD)的发展图像,并使用来自各种发育期的数据来描绘他们随着年岁的增长如何变化。研究人员对反社会行为也展开了类似研究。
也许书中浮现的最重要的主题是,虽然童年和之后的幸福之间存在清晰的关联,但是这种关联远远谈不上精确。人类发育是概率性的而非确定性的,最初的十年只是一部分而已。这种长期关联的背后可能涉及许多不同的过程。比如,我们从这里的例子中看到了童年时期的特征如何“选择”个体进入之后的环境中,从而强化童年时期的倾向。
比如,社交不多的小孩子在进入成年后,其社交圈也较窄,得到的社交支持也较同辈更少;而那些在早期童年表现冲动的人通常会得到来自家人、朋友、伴侣和同事的负面回应。早期逆境,如虐待、社交孤立和霸凌,可能会深深印在我们的机体内,影响体内炎症过程和应激反应,这些可能会增加日后罹患糖尿病和心理健康疾病的风险。
但是,我们也看到改变在整个生命周期中都是可能的,而且部分个体即使在面对早期的严重逆境时也表现出了韧性。让个体具有优势的因素——无论它们来自家庭、社区、社会还是遗传,剔除这些因素特别有利于我们找到干预点——如投资学校膳食或教育。
除了具体的发现,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有纵向研究方法的力量。本书讲述的三个项目只是同类研究的一部分,这类研究基本从二战开始,追踪参与者的一生。如今,研究结果彻底改变了我们对于健康和社会资本的决定因素的理解,其中持续时间最长的研究还改变了我们对于衰老的理解。
确实,本质上的“观察性”研究可能无法像实验一样揭示因果性。不过,观察性研究能够带来更加丰富宝贵的见解:关于影响人类发育的过程的洞察。考虑到记忆可能产生的偏差,这类问题无法进行回顾性研究。我们需要顺着生命进程去观察生命。正如本书所示,这类数据的价值将随时间的推移呈指数级增长,帮助阐明在研究开始时无法想到的问题。
对于刚接触队列研究文献的人来说,《你的本源》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入门作品。对于熟悉这方面工作的人来说,《你的本源》提供了一个机会来聆听作者的想法、辨析最佳的研究方法、构思下一个研究目标。我们可以肯定,现在的对话中还将包括:如何利用好这些丰富的纵向研究资源,理解新冠肺炎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