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到来没有让新冠疫情自然消失,随着各国防疫措施的放松,亚洲、欧洲等多个国家和地区已经出现第二波疫情。然而,就在西班牙、法国、英国不得不再度加强防疫措施之际,德国正努力维持严格执行防控举措和回归正常生活秩序间的平衡,目前还未形成明显的波峰。那么,他们的做法有哪些值得借鉴的地方?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又是怎样的状态。
在每天不断增长的病例消息中,些许值得欣慰的是夏季疫情中的粗病死率大大降低,而全球新冠疫苗研发的速度和数量也正在创历史之最,那是否预示着人类已经逐步掌握了应对新冠的能力,未来的世界会是我们想象的样子吗?
随着第一波新冠疫情在亚洲和欧洲的很多国家和地区被控制,六月份后这些国家的防疫措施也就放松了下来。被压制的新冠病毒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在夏天再度暴发。
第二波疫情首先在亚洲地区出现。在日本,夏季的这波疫情的确诊人数达到了春季疫情的三倍之多。和日本几乎同时启动第二波疫情的香港,夏季的疫情确诊人数更是达到了春季的四倍。第一波疫情确诊病例只有1.7万的以色列,截至9月25日确诊人数已经超过了21万。
在欧洲,夏季的疫情来得比亚洲晚一些。第一波疫情里遭受重创的西班牙,成为了欧洲最早出现第二波疫情的欧洲大国,在七月底开始启动的夏季疫情里,确诊的病例数已经超过了春季。虽然启动得比西班牙更晚一些,法国的第二波疫情同样严重,单日新增病例更是创下了1.6万的记录。英国和意大利的第二波疫情虽然相对缓和,但依然在进行中,未来走势还不明朗。
相比于其它几个欧洲大国,德国的夏季新冠疫情要缓和得多,虽然在同时期里的新增病例数也有所增加,但到目前为止没有形成一个明显的波峰。
面对来势凶猛第二波疫情,各个国家的防疫政策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九月,疫情最严重的以色列再次启动了“封城”:学校和幼儿园停课,关闭了除超市和药店外其它一切不必要的商业活动,市民在没有正当的理由下不能离开住所500米以外。虽然法国、西班牙和英国还没有再度“封城”,但也都调整了防疫策略,不得不再度启用一些严格的措施。
德国则有些不同,除了极个别的地区在防疫政策上不得不再次加重外,整个国家在新冠防疫措施上基本上处于一种平稳的状态。
在三四月份的欧洲,新冠疫情到达高峰的时候,绝大多数国家都采取了严格的“封城”防疫策略。这种严格的防控措施包括社会和个人两个层面:在社会层面上,控制国际和国内人员聚集和流动,停止不必要的商业和服务业、关闭学校及公共事业场所。在个人层面上,要求注意卫生习惯、保持社交距离、戴口罩、自我隔离等。
严格的防控措施逐渐见效,疫情在五月份基本上被控制了下来。等到疫情放缓,如何回归正常生活秩序就成各国政府必须给出答案的问题。
这好比一个天平:一边是严峻的新冠疫情,另一边是严格的防控措施。等到疫情被控制下来之后,另一边也就可以减一些砝码。但这个减法需要非常小心,因为另一边随时都可能再次加重。
面对这样的减法题,德国的做法是:恢复商业,这是经济的命脉之一;重启服务业,很多人以此为生。适当放松社交禁令,要不然出现心理问题的人会越来越多。等到疫情进一步放缓的时候,开放室内公共场合,让人有适当的去处;学校开课,要不然耽误了的中小学生课业很难补回来;另外随着夏天的到来,还要开放旅游业,不仅是经济的原因,还因为人有度假和户外活动的需求。
那么又有哪些没有放松呢?一是社交距离,在公共场合一直要求保持1.5米以上的距离。二是口罩令,从3月底4月初开始实行的在室内公共场所必需遮住口鼻的“口罩令”至今依然在实行。三是个人卫生习惯,包括洗手和消毒,现在消毒液已经成为了各个公共场合的标配。四是隔离规定,从高风险地区来到德国的人依然需要两个星期的自我隔离。
德国在放松疫情管制的政策上可以概括成一句话:社会层面的措施逐渐放松,个人层面的措施基本没变。
实际上,个人层面的措施不仅没有松动,部分反而有些加强。比如八月份,德国各州对违反“口罩令”的人加重了处罚:一些原本不罚款的州开始实行罚款,有些原本有罚款的还提高了处罚的金额。对于违反“口罩令”的处罚,最为严厉的是首都柏林,最高罚款金额可达500欧元。对于违反居家隔离令的人,处罚措施也同样有了加强。
正是因为在做这道减法题时的谨慎,德国夏天的新冠疫情相比它的邻国显得要温和得多,而且在防控上基本不用反复来回“折腾”。
放松社会层面而加强个人层面的管控,无疑是一种代价相对较小的防疫措施。但依然有代价,尤其它涉及到个人自由的时候,就很容易的表现出来。
首先,保持距离和戴口罩肯定会给人的生活带来不便。
七月底,我去邻近的捷克做了一周的旅行。在春天的第一波疫情里,捷克和德国一样采取了严格的防疫政策,而且疫情的控制也相当不错。但等到六月份之后,捷克放松了防疫政策。除了在地铁里还要求戴口罩外,其它地方都不做要求,而且也不用保持距离。
当从德国来到不再需要戴口罩也不用保持距离的捷克,最大的感受就是自由和方便。
其次,是否遵守规则会是一个矛盾的根源。这一点我先用亲身经历的两个例子来说明。
第一个发生在我所居住的这个西德小城公交车上。车上有一个中年女士忘了带口罩,一个老太太对着这位女士大声责骂、喋喋不休,认为中年女士是不顾他人安危。那位中年女士不得不用高领夹克盖住自己的口鼻,在整个过程里一言不发。
第二个发生在东德德累斯顿地区的火车上。几位没有带口罩的中年男子在车厢里大声喧哗,一位年轻的女士轻声地提醒他们戴口罩。结果,那几位中年男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开始对那位女士进行反击,直到她无语为止。然后他们继续大谈“口罩令”如何“荒唐”,认为戴口罩防病毒就像用渔网来挡蚊子,还说默克尔政府让人戴口罩是把人当动物,不让人说话。
这样公共场合里的言语冲突,在德国平时是极少见的。
以上两个例子并不是偶然现象。在8月份关于“口罩令”的一次民意调查表明,大概有80%的人支持也愿意遵守“口罩令”,而另外20%则相反。值得注意的是,是否支持“口罩令”和个人的政治倾向相关:支持极端右派的选择党的人里反对“口罩令”的人高达45%,而偏左的绿党的支持者里只有10%的人不愿戴口罩。
高达20%的“口罩令”反对者的存在,这让反对新冠防疫措施的游行在所难免。即使在政府放开了社会层面的诸多限制后的七月,这种游行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愈加严重。
7月31日,德国首都柏林暴发了最大的抗议新冠防疫政策游行。当天从全国各地来到柏林参加游行的人达到了两万左右。
在这样的游行里,绝大多数人是不戴口罩的,也不可能保持距离。和之前多次发生的类似游行一样,警方和游行人士发生了冲突。那一天晚上我正好经过柏林,在火车上看到不少返程的游行示威者,他们在车厢里和列车员再次发生口角和冲突,最后不得不让警察介入。
8月份,反对新冠防疫政策的人士再次申请在柏林进行大游行,这一次柏林当地政府没有批准,理由是这样的游行不能遵守社交距离的规定。游行组织者因此将政府告上了法庭,判决的结果是游行合法。
8月30日,一场近两万人参加的游行在柏林举行,但在一个小时后就被警方制止和驱散,理由就是没有保持社交距离。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一件绝大多数德国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有些极右派示威者将德意志第二帝国黑白红三色旗挥舞到了德国议会大楼的门前。
在这个标志性的建筑前舞动和纳粹德国相关的旗帜,在二战之后就是法律禁止的事情。这样的行为不仅违反了法律,而且是对绝大多数心怀正义的德国人的一种侮辱。
虽然这样的游行让政府烦恼,但他们是合法的,而且这种游行正在也还会持续地进行下去,直到新冠防疫政策彻底结束为止。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新冠病毒在炎热的夏季依然能导致新一波疫情,那么接下来秋冬季的形势可能会更加严峻。但即使在这样的形势下,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些希望的曙光。
一方面,和春季疫情相比,夏季疫情的粗病死率要低得多。
比如在日本,第二波疫情在确诊数量上人数是春季三倍之多,但所导致的死亡却并没有超过春季。也就是说,新冠疫情在夏季的粗病死率不到春季的三分之一。这种现象在欧洲显得更加明显。导致夏季疫情里粗病死率大大降低的原因应该至少包括以下四种:第一,死亡曲线一般比新增病例曲线滞后两到三个星期,所以夏季疫情的实际死亡数量应该比目前的数字要高一些。
第二,病毒核酸检测的普及,尽可能地让被感染者得到确诊,这个分母的增加也同样降低了粗病死率。第三,夏季疫情和人员流动关系很大,而流动的人口里60岁以下的人占大部分。同时,因为老年人在防止感染方面更加在意,作为这两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夏季新冠患者的年龄要比春节疫情要年轻的多,这导致了死亡率的大大降低。第四,医院在对病人的治疗和管理上更有经验,没有出现医疗资源不足的现象。
以上四点理由里,后面两点应该归功于我们应对病毒能力的提高。换句话说,当我们学会如何应对病毒后,可以大幅度地降低它们所带来的伤害,这无疑是一种希望。
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是疫苗即将到来。
为了对付这种百年一遇的疫情,世界为之投入的疫苗开发成本创下了记录,多个国家正在多个方向上全力冲刺。从疫苗的种类来看,正在开发的新冠疫苗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减毒疫苗和灭活疫苗,这一类疫苗接种的是整个病毒。
用减毒了或者灭活了的病毒去接种,从而让人对病毒有免疫力。第二类是重组蛋白疫苗,用来接种的是重组的新冠病毒的刺突蛋白。这类疫苗是通过在体外细胞里表达刺突蛋白,然后把它纯化出来当疫苗接种。第三类是腺病毒载体疫苗,用来接种的编码有新冠病毒蛋白基因的腺病毒。这类腺病毒在先是在体外增殖和纯化,然后接种到人体内。接种后腺病毒能够在人体细胞内表达新冠病毒的蛋白,从而让人体产生针对它的免疫反应。
第四类是核酸疫苗,包括DNA和RNA两类。这类疫苗是直接合成编码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的DNA或RNA,用载体包装好后接种。这些核酸在进入人体细胞后可以表达新冠病毒刺突蛋白,让人体产生免疫反应。
在上面的四类疫苗里,前面三类都需要体外培养这一步,所以在短期内需要大量生产可能会是一个问题。而核酸疫苗不需要体外培养,可以直接合成,优势是能够在短期内大量生产,但它的劣势是之前被批准使用得少,其中RNA疫苗就更是史无前例。
这种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投入,让新冠疫苗的研发在数量和速度都创下了历史记录。全球有至少150个疫苗项目已经启动,其中多个疫苗更是已经完成了II期临床试验。已经完成了的II期临床结果表明,大多数疫苗都可以诱导人体产生针对新冠病毒的免疫反应和中和抗体。
当然,对于疫苗来说,III期临床试验显得更为重要,因为一些少见的副作用只用在大规模的接种里才能发现。通过II期临床的那些疫苗里,一部分可能会被淘汰。
因为新冠疫苗接种人群的基数庞大,而且需求紧急,将来有这么一种可能:以上四类疫苗都会被批准,同时在世界各地使用。
就德国来说,有8个新冠疫苗正在研发中,其中BioNTech公司和CureVac公司开发的项目已经进入了临床试验。而BioNTech公司所开发的RNA疫苗正在做III期临床,公司计划在今年秋天的时候正式向有关部门提交申请。如果一切顺利,这个疫苗在明年春天就可以投入使用。德国政府卫生部门也表示,希望能够批准更多的新冠疫苗。
或许,明年夏天,疫苗普及,口罩摘除,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