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真是魔幻的一年。除了让全球动荡不安的新冠肺炎,我也终于知晓了一个困扰我二十多年的真相,并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手术。
五月上旬,我开始出现睡眠困难,不是压力大,也不是咖啡喝得多,而是左腿中难以言喻的痒。对,就是痒。还不是皮肤表面挠一挠就能缓解的痒,而是那种深入到骨头里,就像一万只小虫子在骨头里爬来爬去的痒。
要缓解这种痒,我只能不断地起床,下地,左腿前伸,弓腰,拉伸肌肉,这样才能迎来片刻轻松;严重些时,拉伸肌肉也缓解不了了,就只能坐在餐椅上,让左大腿在坚硬的餐椅边缘硌来硌去,才能享受瘙痒被暂时打败的爽快。这样的过程要不断反复,才能在精疲力尽后入睡。
我有一个呼噜能震破天花板的老公。平时听习惯了也还好,但那段日子,我的睡眠变得很轻,常常被他的呼噜声吵醒。一醒来,就会再次迎来一场噩梦。这个腿(骨头)痒的症状,在我五六岁时就已经出现了。当时我经常用拳头锤自己的腿,砸得砰砰响,爹妈看得心惊肉跳,带我看了不少医院,但都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最后推断是小孩子长个子带来的肌肉酸痒。这一晃,就过了二十多年。
但今年五月的一个深夜,我终于崩溃了。一晚上醒来四次,做了几十个肌肉拉伸和餐椅运动都毫无用处,老公的安慰也丝毫不起作用。看着床头的电子表幽幽地显示着3点,我掏出了手机。我已经三十多了,身体应该不会再发育了,咋还越来越严重了呢?我决心查个清楚。在搜索框里输入我的症状,点下“搜索”,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居然有不少网友都和我情况相似。在看了十几篇帖子后,种种迹象指向了一种疾病——不安腿综合征。
网上说,不安腿综合征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也无法根治。简而言之,这是一种无伤大雅但会和你纠缠一辈子的病……就像深夜划过的闪电,我的大脑一激灵。我推醒了呼噜激昂的老公,说道:“我有病了,得治!”
经历了数天的抢号,我成功挂到了据说拥有最牛神经内科的医院——宣武医院。接诊的是一名儒雅的医生。他听了我的描述后,第一句问的居然是:你怎么知道挂我这科的?
我愣了,我挂的是神经内科里的睡眠专科,这是从一个帖子里看到的。我老实回答,从网上查的。医生笑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病该挂哪一科,你是挂对了。接下来便是一系列检查,抽血,核磁。最后医生毫无悬念地宣布,我得的就是不安腿综合征。据说这是在中国人中较为罕见的病,西方人的发病率相对较高。病因没有查出来,医生说这病大多是遗传的。我打电话查了祖上三代,但没人和我有类似的情况。
后来,医生交代了医嘱,其实没啥好办法,就是少喝咖啡,多做瑜伽,严重时服用普拉克索。这时,他突然蹦出一句话:你怀孕了吗?这病会在怀孕时加重,因为孕期容易缺铁。又是一道深夜中的闪电,大脑的一激灵。老公满不在乎地说“怎么可能嘛”,我俩暂时没有造人计划的,但我的脑海中已经开始翻腾:不会吧,不会吧。医生说,孕妇不能吃普拉克索,没怀孕的话就给我开一片。老公刚要张嘴说“好”就被我及时摁住了。
我没有让医生开药,直接拽着老公回了家。第二天,早早孕试纸说:恭喜恭喜。
我那佛爷一样的老公终于如梦初醒。我俩又奔去了医院,接受一轮又一轮检查。正当我和老公还在讨论要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之前为了治疗失眠吃了两周中药,担心对孩子不好),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我的宫腔内始终没有看到孕囊,但右卵巢附近有一个很可疑的囊形结构,而且我开始有少量的出血。我可能是宫外孕。老公千辛万苦帮我挂到了301医院的号,但由于怀孕时间只有37天,医生也不敢断定,只能继续等待。
在孕期第40天,我的出血量增大了,已经接近经期的峰值,而且腹痛开始加剧。老公火速将我送往了301医院的急诊室,紧接着,我便被推进了手术室。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老公憔悴的脸。医生说,我的手术很及时,因为宫外孕情况发现得早,所以没有发生输卵管破裂这样的严重后果。
写下这篇文章时,我正处在术后的第三天,已经被医生勒令出院了。虽然还要忍受腹腔镜手术后的皮下气肿带来的痛苦,但是回想起从不安腿综合征到发现自己怀孕,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没有酿成大出血才去医院的惨剧。神奇的是,我的不安腿综合征症状也减轻很多了。果真如那位神经内科医生所说,之前症状加重是怀孕导致的。手术后,我瘦了8斤,老公瘦了10斤。经过这一番波折,我真正体会到了不仅要珍惜眼前人,更要珍惜你的陪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