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被可防可控的野火搞得焦头烂额的澳大利亚政府宣布,要击毙一万峰浪费水资源的野骆驼。消息一出,中文网络一片哗然,对澳洲生态环境不熟悉的网友叹息野骆驼的命运,而对澳洲近代史有些了解的人则对澳大利亚能否击败野骆驼深表怀疑。毕竟从历史经验来看,澳大利亚人在动物面前经常吃瘪。最令人刻骨铭心的,莫过于1932年澳洲军方灰头土脸的鸸鹋战争。
鸸鹋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战后,澳洲的退伍军人在政府支持下,开垦土地种小麦。但澳洲特产不会飞的大鸟——鸸鹋半路杀出,在小麦地里大开自助餐。鸸鹋们困守澳洲贫瘠之地数百万年,面对的原生植物都是夏威夷果那种要靠电锯才能吃的强者,馋饿二字始终如影随形。小麦虽然有芒,但是口感和营养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有人嘲笑澳洲是建立在牢城营上的国家,但是他们的野生动物保护意识并不滞后,早在1874年西澳大利亚州就开始保护鸸鹋。但是退伍军人们认为鸸鹋是破坏农田的害鸟,鼓动议会立法打压鸸鹋。西澳大利亚州政府设置了东方式的斩首记功制度,用鸸鹋喙可以换取酬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举例来说,1928年下半年,Ajana一地就有三到四千只鸸鹋被杀,看起来战功赫赫,实际上好汉架不住鸸鹋多的态势毫无改观。
1932年10月,20000只鸸鹋组成的大军出现在Campion和Walgoolan周围。当地退伍军人的步枪火力在鸸鹋面前过于贫弱。于是退伍军人们去找了当时的澳洲国防大臣皮尔斯爵士,要求获得机枪火力的增援。防长大人在没有提交集体研究的情况下,很“昭和”地答应了退伍军人的要求。
鸸鹋大战特遣队的精兵强将,包括来自第七炮兵团的本次行动指挥官梅雷迪恩少校,麦克默里军士和机枪手奥洛哈伦。参加鸸鹋战争的澳洲现役军人有且只有这三位。他们的装备是两挺刘易斯轻机枪和一万发子弹。军方交给他们的任务,首先是要搞到一百张鸸鹋皮来给骑兵做帽子,更重要的是去测试机枪射击高速运动目标的效果。
1932年11月2日,刚乘车到达Campion的特遣队看到了一群约有四五十只的鸸鹋。由于鸸鹋位于机枪射程边缘,梅雷迪恩少校让配合作战的当地退伍军人试着把鸸鹋驱赶向机枪阵地。但鸸鹋反而向远离机枪的树丛跑去。特遣队只得仓促开火,麦克默里军士对着一千米外的鸸鹋打响了第一枪,不出意外没打着。第二波子弹在鸸鹋即将进入树丛掩体时射出,打中了一些。
11月4日,特遣队逮到了大家伙:一千多只鸸鹋走出树林向水坝前进,梅雷迪恩少校决定打一次伏击战。这次,专业机枪手奥洛哈伦在鸸鹋进入射程后开火,一波射杀大约12只鸸鹋!大捷!欢呼甫一离唇,更大的惊喜袭来——机枪坏了!这次配合作战的5名当地退伍军人急忙用步枪射击,但是鸸鹋们迅速分散成小股,以惊人速度再次逃进树林。
截至11月8日,梅雷迪恩少校宣称他的特遣队用了2500发子弹击杀了200只鸸鹋,后来他又改口说战绩是300只,而当地退伍军人则宣称击杀了500只鸸鹋。退伍军人的发言并不只是单纯的吹嘘,实际上,如果按照200只的战绩推算的话,射杀一只鸸鹋的成本是10先令,这太令人肉疼了!
次日,澳洲总理莱昂斯在议会被人询问了关于鸸鹋战争的问题。一无所知的总理表示要了解事情的全貌。当日,澳洲国防部收到了要求特遣队撤回的电报。其他的干扰因素还包括报纸媒体的负面舆情。总之,鸸鹋战争第一阶段就此告一段落。
草草结束的鸸鹋战争第一阶段让人大感失望,不过他们很快获得了新的支持者:西澳大利亚州州长米切尔爵士认为,如果任鸸鹋肆虐,农民将颗粒无收。经过一番扯皮,梅雷迪恩少校于11月13日返回现场,继续与不知天高地厚的鸸鹋死嗑,当天他们击杀了约20只鸸鹋,击伤的数目无法统计。
在对两个阶段战争的总结报告中,梅雷迪恩少校称他们用9860发子弹射杀了986只鸸鹋,而少校有关“2500只鸸鹋带伤逃跑后死亡”的推测让他的战报更加可疑,毕竟之前在媒体采访时他说鸸鹋“像祖鲁人一样悍不畏死,像坦克一样刀枪不入,达姆弹都打不死”。
不管怎么说,在特遣队撤回的12月10日,鸸鹋们也因为干旱气候和小麦被抢收而开始退出战场,伟大的鸸鹋战争终于可以画上句号,我们终于可以喊出这场战争的结果:“我军败了!”
西澳大利亚退伍军人与鸸鹋的冲突仍有后续,1934年、1938年和1943年,退伍军人都曾经向政府要求机枪支援,政府十分害羞,然后拒绝了他们。不过,鸸鹋的境遇比退伍军人和农民更惨,澳洲政府坚持悬赏的传统法宝,当地居民以极大的热情投入猎杀鸸鹋事业。1945年至1960年之间,在西澳大利亚州就有不少于284704只鸸鹋被杀。直到1988年澳洲立法明确鸸鹋保护动物的地位,鸸鹋的种群才逐步有所恢复。
鸸鹋战争作为人类史上罕见的趣事,成为了广为人知的梗,比如《钢铁雄心4》里在澳洲本土引爆核武器的成就叫做“第三次鸸鹋战争”,可以说是客观评价了澳洲军队鸸鹋不如的战斗力。在鸸鹋战争中鸸鹋失去的只是性命,而人类丢了脸。不过玩梗归玩梗,喜剧的外衣下毕竟还是悲剧。在接下来的后鸸鹋战争时代,人类将自然界几百万年来的防御机制撕得粉碎。
这大起大落交给史官、学者,少不得有一篇发人深思的高论,而不知敬畏的愚者如我大概只能提出一点微小的建议:谨慎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