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酒精消费:是解药还是毒药?

作者: Sarah Keating

来源: 果壳

发布日期: 2020-05-22

随着新冠病毒的全球蔓延,酒精消费量显著增加,许多人用酒精来应对疫情带来的焦虑和压力。然而,酒精的安抚效应是短暂的,长期饮酒不仅不能减轻焦虑,反而可能加剧焦虑,甚至影响免疫系统对抗感染的能力。此外,酒精还可能导致家庭冲突和增加事故风险。尽管如此,仍有一些人通过线上服务寻求帮助,试图改变饮酒习惯。

随着新冠病毒的到来,全世界都被抛进了一个不确定性的漩涡。各国政府相继敦促人们待在家中阻止疫情传播,未来几个月里,许多地方依然要实施不同程度的“封城”,大多数人都在设法帮助自己应对这种“新常态”。

据报道,近来酒精销量出现了一波飙升,说明许多人正用酒来应对这个怪异的现实。和往年同期相比,英国的酒精销量在3月份上升了22%,美国上升了55%。社交媒体上有这样一则笑话:“等全球疫情结束,我要么会变成特级厨师,要么就变成酒鬼。”

为了填补社交生活中无法前往酒馆的空缺,许多人加入了网上的欢乐时光,在虚拟空间中互相碰杯,他们觉得自己很安全,反正喝多了走两步就是床。但是面对这场危机时,有的人是不是喝得太多了呢?因焦虑而饮酒,饮酒后更焦虑。

除了笑话和打趣之外,人们举起酒瓶还有一个更加压抑的理由:我们正处在一场集体焦虑之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现在全世界都有人染病,许多人正在死去。医疗服务和一线工作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许多人被迫与亲人分离。人们感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惧、沮丧和担忧。

在许多国家,酒精的销量都在封城开始后的几周内出现了高峰。饮酒者许多是出于压力。人们出于种种理由用酒精来缓解压力——在一线工作,在家里工作,工作的同时在家里给孩子上课,独居,失去所爱的人,失去工作。但是说句实话,无论从生理或心理上看,酒精的安抚效应是很短暂的,尤其在压力之下更是如此。

“在喝酒的当时确实会感到放松舒服。”《赤裸的头脑:控制酒精》一书的作者安妮•格雷斯表示,“我们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上升,世界好像慢了下来,我们的头脑觉得放松,同时感到晕眩与狂喜。”但她指出,这种放松是暂时的,“20到30分钟后,身体就开始清除酒精,因为酒精是一种毒素,而身体会清除一切毒素。当血液里的酒精降低后,我们就会感觉比喝酒之前更不舒服,甚至压力更大。”

大脑会喝醉,是因为有一张复杂的神经网络。酒精会影响大脑中的一些信使分子——也叫“神经递质”,其中包括起抑制作用的γ-氨基丁酸(GABA)和起兴奋作用的谷氨酸。我们喝酒时,酒精会阻碍谷氨酸的分泌、使之无法增加神经的活动;酒精也会促进γ-氨基丁酸的分泌,从而减少神经元的活动。简言之,我们喝得越多,身体和大脑就转得越慢,导致我们失去方向感,四肢也变得不协调。

除了像这样劫持神经,酒精还会影响脑的快乐和反馈中枢,刺激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是一种让我们“渴望更多”的神经递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很难“喝一口就停”。迈克尔•法瑞尔是澳洲悉尼新南威尔士大学国家药物和酒精研究中心的主任,他表示:“人们常常会靠喝酒缓解短期的焦虑……但矛盾的是,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喝酒,从长远来看喝酒并不能减轻焦虑,反而会使它更糟,就像是有种反弹效应似的。”

除了为焦虑而喝酒,还有别的喝酒原因。“实际上,许多人是把酒精当成了一种有用的社交应对策略。”法瑞尔说,“我们大多数人在进入一个陌生的房间时,如果事先喝了点酒都会感觉自在一些。”但新冠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且可能还增加了酗酒的诱惑。

全世界有许多人正在有限的空间内隔离,到处都是恐慌性购买的报道。法瑞尔解释说,这体现了人的“囤积心理”,除了囤积厕纸和可以久贮的食物之外,就是囤积酒精了。如果家里有酒,伸手可及,你就更容易喝它。饮酒增加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的日常规律已经崩溃。眼下许多人在家工作,无需通勤或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日和周末也模糊成了一片,不再有将它们区分开的明显社会标记。于是,人们原本为自己制定的饮酒规则也随之被搅乱。

在安妮·格雷斯看来,人们应该在更早的阶段就开始质疑自己的饮酒习惯。“我们总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问题还不严重。”她说,“我们总会把自己和某个喝得更多的人相比较。”格雷斯指出,在这个问题上,社交媒体要负很大的责任。“这是一个典型的‘确认偏差’的例子,也就是我们会在周围寻找证据来证明我们做的事是正常的。”

“如果大脑的一部分已经在告诉我们喝一杯会让我们开心,接着我们又在脸书上看到友邻都在发布自己的‘隔离之酒’,在Zoom上直播自己的‘欢乐时光’,那我们就很容易忘记喝酒的危害并为它辩护了。”在网上观看友邻隔离期间喝酒的照片视频,可能使我们将有潜在危害的行为正当化。

格雷斯敦促大家对自己诚实,要探究自己饮酒的动机,坦白饮酒带来的真实感受。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例,揭示了饮酒可能造成的内心混乱。格雷斯在第二个儿子出生后患上了产后抑郁症,随后开始用饮酒来“自我治疗”。“压力促使我喝酒,喝酒又催生压力。”她说,“此外我还产生了严重的认知失调,因为我并不喜欢自己喝那么多酒,而这种内心冲突增加了我的压力,压力又使我喝得更多。”

过量饮酒的健康风险常常被提及,但在这场健康危机中,饮酒或许还有一重额外的危害:酒精的摄入会降低人体免疫系统对抗感染的能力。意大利研究者的一项新近研究显示,即便适量饮酒也可能增加传染新冠病毒的风险,它还会加剧感染。

吉阿尼·泰斯蒂诺来自意大利热那亚的酒精区域研究中心,他指导的一项研究认为,酒精的摄入“会增加病毒感染和呼吸道细菌双重感染的风险。”“饮酒者的肺部感染更严重,也更需要辅助通气。”泰斯蒂诺说。在一项尚待发表的研究中,他和同事指出酒精可能增加ACE-2蛋白的含量,而新冠病毒正是利用这种蛋白进入人体细胞的。

因为担心人们在全球疫情期间大肆消费酒精、加上社会上流传着“酗酒能保护你不染病毒”的不实之辞,世界卫生组织对这个问题发表了一份长两页的声明。“疫情期间要滴酒不沾,以免削弱你的免疫系统和健康、或危害他人的健康。大量摄入酒精是引发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风险因素之一,那正是新冠肺炎的一种极严重的并发症。”

伦敦的皇家精神病医师学院也警告说,每周饮酒超过14个单位(约等于酒精度12%的葡萄酒1200ml),想以此“从毫不间断的新冠疫情新闻中解脱”,可能反而增加你感染新冠病毒的风险。新冠病毒全球流行,已经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集体焦虑。

对那些被隔离在狭小居家环境中的人来说,急性醉酒也是一件麻烦事。

法瑞尔指出,除了酒精相关的事故高发之外,饮酒还会增加冲突的可能,“如果一个人本来就脾气暴躁、与家人相处不好,那么在这种形势下,喝酒往往会火上浇油。”联合国已经警示了隔离期间家庭暴力的飙升,比如中国的家暴热线拨打数达到了去年同期的三倍。在黎巴嫩和马来西亚,家暴热线的拨打数达到了去年同期的两倍,法国增加了32%。封城期间,英国、法国、西班牙、日本和意大利等国都报道了家暴引起的死亡事件。

还有人担心,这个饮酒行为的变化还会产生更深远的影响。“急剧的社会变化,总是伴随着不稳定的行为。”法瑞尔说。当我们的生活受到如此巨大的扰乱,在经济、社会、心理和身体方面都受到冲击,我们会不会就此养成饮酒的习惯、将来再难戒除了呢?

有些国家,比如南非、印度、斯里兰卡和格陵兰,对封城隔离期间的酒精摄入问题十分关切,乃至完全禁止了销售酒精。但这种做法也并不是一劳永逸。那些酒精成瘾严重的人会出现戒断症状,包括颤抖、幻觉、痉挛、甚至导致死亡。在印度已经有严重酒精成瘾者死了,或者因为无酒可饮而绝望自杀,或者酒瘾发作忍无可忍饮下了有毒的甲醇――即在防冻剂和涂料稀释剂中使用的工业酒精。

在酒精可以销售的地方,也有一些细节值得注意。英国朴茨茅斯大学的神经科学资深讲师马特·帕克正在主持一个关于压力和饮酒的课题组,他介绍了一项最新研究,其中显示有三分之一的人摄入的酒精其实变少了,只有五分之一的人喝得更多了。“但这一点特别使人警惕,因为它显示酒水销量的飙升是由一小部分人推动的。”他说。

对于那些正从酒精依赖中恢复或仍在与它缠斗的人来说,这也是一段可能勾起酒瘾的时候。帕克的研究显示,那些具有某些特质、因而特别容易成瘾的人(尤其是“冲动型”,即不太会“三思而后行”的人),更有可能在压力下摄入酒精。“特别值得担心的是那些现在或过去曾与酒瘾作斗争的人,因为他们的酒瘾很可能‘复发’。”他说。

好消息是,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还是可以得到帮助的。法瑞尔表示,有许多比较传统的戒酒服务(如匿名戒酒协会)正在网上提供协助。他希望能有更多人使用这类网上服务,而不必去参加线下的见面会。因为有些求助者难以参与面对面的会谈,特别是在这个新冠疫情时代。

“一个人从出现显著的饮酒问题到寻求帮助,中间大约会经过15年以上的时间。”法瑞尔说。他希望更加方便的线上干预手段能帮助人们更快地改变饮酒习惯。运气好的话,我们大多数人都能找到除了酒精以外的应对生活变化的方法。安妮·格雷斯显然相信,这会是改善我们自身的一个机会。“苦难会使人提升。”她说,“压力和紧张能迫使我们成长,而成长是一件美好的事。”

UUID: eed02c62-7e1d-4395-b137-9b2622271105

原始文件名: /home/andie/dev/tudou/annot/AI语料库-20240917-V2/AI语料库/果壳公众号-pdf2txt/2020/2020-05-22_疫情再持续下去,我就要变成酒鬼了.txt

是否为广告: 否

处理费用: 0.0081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