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说,看完标题,很多人的脑海中就已经有画面了。没错,今天要说的就是现在大家脑海里浮现的、基本每个校园都有的、长廊上面垂下来的紫藤。恐怕没有哪种植物的名字像紫藤这样清楚明白——开紫色花的一种藤萝。简简单单,一望可知。你们学校一定也有这样一个角落吧!其实,藤萝不仅仅是民间对藤本植物统称,也是一个独立物种,和紫藤同属豆科紫藤属。
紫藤属的植物,我国常见的有五种,全部用于园艺观赏,其中白花藤萝是白色花,紫藤是紫色花的,藤萝介于二者之中,是淡紫色花的。后又引入了日本的多花紫藤,和紫藤最像,不过花序多且长,在网上能看到的瀑布一样的紫藤架多半是这个种。总之,它们都是被受欢迎的花卉,自古就是文人雅士的心头好。
明清时分,读书人的庭院里头,总要栽上几株紫藤;春日融融,紫藤花开满架,仰头观望,如紫蝶般飞舞的花丛之间,阳光斑驳地跌落,捧一书卷,怡然自得,于是幽僻的院落,便似乎成了仙境一般。
文人墨客把紫藤架下,看作如深山一般的隐居所在,实在是拜诗仙李白所赐——李白在咏赞紫藤的诗歌中,描绘了一幅神游的场景,盘绕的藤条,随着通天的巨木插入云端,阳光照耀在紫藤花上,婉转啼鸣的鸟儿隐没于枝头,随着香气弥漫,仙子也露出了美貌的容颜。紫藤虽然是藤本植物,但和纤柔细弱完全不搭界。它的寿命很长,可以长得很长很粗。在苏州拙政园内,有一棵古紫藤,相传为文征明亲手所植,这样算来都要六七百年了。
不管是不是文老先生种的,年头的确不短,这棵紫藤的主干,一人合抱起来有点困难,还挺壮观的。如果有机会到苏州游览,你不要放过这棵成了精的紫藤。日本受唐代影响深远,紫藤也沾了光。很多古代日本文学中都有赞颂紫藤的诗句。尤其是受白居易影响极大的《源氏物语》,甚至照搬了白居易“紫藤花下渐黄昏”的意境,衍生出了一大段诗文,比如:“天色渐近黄昏时,吾园紫藤花正美。我等惜春更念君, 君不来寻却问谁?
”文人真是幸福,洗稿不叫洗稿,叫作致敬或者集句。我辈理科同志要从论文里“致敬”几段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当然,这是笑谈。日本有很多以紫藤为主题的公园,像足利花卉公园、河内藤园等等,都有大型的紫藤架甚至紫藤隧道。加之日本多花紫藤极其繁茂,走在隧道里,周围被紫色全部遮盖,浪漫得非常不真实。
“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民国时期的园林园艺著作《花经》中,把紫藤看作与树连理的植物,这一说法秉承了李时珍的观点;李时珍称紫藤“藤皮着树”,又是秉承了唐朝本草学家陈藏器的观点。因为是藤,所以必须缠绕;因为缠绕,所以在古人来看,那些藤本植物,多与依傍、依附相关。纵然紫藤花被风雨打落,只留下满藤新叶,同样不失娇柔,可谓“漫道破除情事尽,长条柔蔓转依依”。
关于紫藤的爱情故事,各地流传多种版本,无外乎一场败给封建礼教的爱情悲剧,男女双双殉情,男子为树,女子为藤——若那女子殉情时身披紫衣,故事的主角多半便是紫藤了。其实,这些文人的意象是过于浪漫了,现实比这残酷得多。紫藤的缠绕可不仅仅是依傍,而是一种绞杀。通过长期的盘绕,紫藤越长越粗,对所依傍的树木越勒越紧,加上对阳光水分的争抢,藤缠树的结局往往是藤生而树死。这种相爱相杀倒真的和爱情有些像。
刚才提过的白居易,其实就不怎么喜欢紫藤,认为紫藤是种恶草,性格如同小人。白居易在诗中写道:“藤花紫蒙茸,藤叶青扶疏。谁谓好颜色,而为害有余。”下如蛇屈盘,上若绳萦纡。可怜中间树,束缚成枯株。用今天的话解读这首诗,就是说紫藤花开得颜色不错吧?但是这植物有四大害处啊!
你看树下的藤条盘踞,就像躲在暗处阴险的蛇,枝头的藤条,则像是绞索;至于被紫藤盘绕的树,其实最可怜,它们因为藤条的束缚,不能自由生长,最终形如枯槁;至于在空中飘荡的藤条,本身无所依凭,却洋洋自得。“先柔后为害,有似谀佞徒。”白居易批评紫藤的目的,在于拿这几大害处,来比拟依附权贵、巧言令色之辈,并且奉劝大家早早查明身边的小人,以免如被藤缠绕的枯树,纠结深陷,悔之晚矣。
白大诗人无意中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最早记录植物绞杀现象的人。毕竟古代文化人不多,大家的见识都是多领域的,都是博物学家。明清时的儒生们,从紫藤架下的落花,看到了仙女飘逸的裙角,于是也自然乐得把穷酸酒宴摆在这花丛之间。“铺席饮花下,飞英落芳樽,举酒和花食,可以醉吟魂。把紫藤花当作下酒菜,这倒是与彼时的餐饮习俗相互契合。
金朝学者冯延登曾经称赞,在斋宴之中,紫藤花堪比素八珍的美味——食用紫藤花的风俗绵延传承至今,民间紫色花朵或者水焯凉拌,或者裹面油炸,抑或作为添加剂,制作“紫萝饼”、“紫藤糕”等风味面食。还有“炸紫藤鱼”,就是裹上面糊油炸,这倒是非常地道的北方做法,啥野花野菜都炸,其实吃的是油炸面,里面是啥根本吃不出来,有点糟践东西,也有失斯文。中医认为,紫藤以茎皮、花及种子入药。
紫藤花可以提炼芳香油,并可以解毒、止吐泻。事实上,紫藤的种子有小毒,含有氰化物,茎皮和根也往往有毒,误事中毒的新闻并不少见。所以,如果觉得紫藤秀色可餐,你就吃点花完事儿了,千万别打其他部位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