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是否想过,如果时间倒流,让动物数亿年的演化重新再来一遍,我们的世界会有多少不同呢?而世间恰好就有这么一片神奇的大陆,好像就是为了迎合这个脑洞而生的,那就是南美洲。在大约1.1亿年前,随着古大西洋海底火山的咆哮,古老的冈瓦纳古陆被一分为二,其中西边的半块从此开始了它一亿年孤寂的奇幻漂流,这半块大陆便是后来的南美洲。
南美洲的分裂正好处在一个很巧合的时间节点上,当时新生代的各大动物类群基本都已经扩散到全世界,但它们的辐射适应却还尚未开始,因此南美洲就宛如是从当时的世界中割裂出的一小块平行世界,其它大陆有的动物在南美洲一应俱全,但它们的命运却完全不在一条世界线上。
在恐龙灭绝后,全世界总体上都是哺乳动物各种翻身农奴把歌唱,但南美大陆可就厉害了,哺乳动物在这里也不知道是点歪了哪个科技树,愣是演化成了一帮面板属性捉急的“异关节总目”(Xenarthra)而这群哺乳动物的异端中最离经叛道的就当属树懒。异关节总目的现存成员,包括披毛目 (Pilosa)的树懒和食蚁兽,以及有甲目(Cingulata)的犰 ( qiú ) 狳 ( yú )。
提起树懒,你最容易想到的是因为《疯狂动物城》一炮而红的“闪电”褐喉三趾树懒(Bradypus variegatus)。它的模样和今天我们要讲的二趾树懒(Choloepus didactylus)颇为相似,然而很反直觉的是,这两种动物在演化关系上却相去甚远,它们至少在约2800万年前就已分家,要知道整个“懒族”也就三千多万年的历史,所以这两位真的只能算是远房亲戚了。
然而他俩却在漫长的演化中殊途同归,最后都各自独立地选择将自己倒挂在树上咀嚼树叶为生。这根本上还源于懒族的底层配置,当别的哺乳动物都在向着更快更强发展的时候,懒族总体上却成了“生命在于静止”的践行者,无论是现代的树懒还是已经灭绝的大地懒、海懒(日历娘:不是海獭!)等等,它们都放弃了哺乳动物标配的恒定体温,转而随着环境发生一定程度变化,新陈代谢也随之大幅降低。
而二趾树懒更是将这条演化路线推向了极端,它们基本上是同体型陆地动物中活动速度最慢的,就算全速运动,秒速也不过六厘米。不仅如此,二趾树懒一天会睡15个小时,只在夜晚才会睡眼惺忪地爬上两步,吃点树叶。
吃得细致,拉得讲究说到吃,二趾树懒也是一绝,它们极低的能量消耗让它们可以靠吃树叶这种没啥营养的食物为生,为了最大程度从贫瘠的树叶中榨取营养(或许也能让它们免于长途奔走寻找食物吧),二趾树懒将自己从上到下作了一番深刻的改造。它们的嘴唇硬化,可以不费力地裁剪枝叶;口中的臼齿终身生长以弥补碾磨树叶造成的损耗;更绝的是,食物在它们的肠道中运动极慢,往往需要差不多两个月才能走完消化之旅。
二趾树懒吃得细致,拉得更是讲究。按理来说,树叶经过这么精耕细作的消化,最后的残渣应该是屎不足惜了,然而二趾树懒偏偏很强迫症地非要爬到地上方便,而这也经常会成为二趾树懒最脆弱的时刻。好在它们肚量惊人,特别能憋,平均一周才会下树清空一次内存。我们迄今还不清楚,这些家伙为何要在这方面如此大费周章,比较靠谱的解释是它们依靠粪便来交流各自的发情信息。
那么这么一群力速双E的家伙又是如何在南美洲的黑暗森林中幸存下来的呢?这显然不是因为南美民风淳朴,角雕、蟒蛇、美洲豹等等饥饿的掠食者都绝对不会放过这等肥肉。而这就要说到二趾树懒,或者说所有树懒的一项神装。那就是它们的皮毛上共生着大量的藻类,给它们周身都染上了一片绿色。凭着这身吉利服,加上树懒安静如鸡的温顺性格,便可以完美地消失在葱翠的雨林树冠层中。
甚至于这一身藻类及其伴生的真菌和小动物让它们本身成了某种生态环境,许多二趾树懒体表的昆虫都会根据其排便周期在树下产卵,幼虫孵出后又会算准日子回到树懒身上,从这个角度来说,二趾树懒也算是背负着一个世界在负重前行了。
作为世间绝无仅有的倒挂不动的动物,为了开这一“挂”,树懒的肌肉和内脏可演化出了不少独具匠心的设计。它们的手脚上长着纵横交错的肌腱,让它们即便在休息的时候也能握紧自己的爪子。
除此以外,它们的肌肉当中还具有一种特殊的酶,使之能够耐受积累的乳酸,这一些都有助于抵御长期抓握带来的疲劳。除此以外,倒挂的体位也很容易导致内脏压迫到肺部,考虑到树懒硕大且总是塞满食物的胃部,这可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而树懒的对策是在内脏周围制造很多纤维组织,将自己笨重的内脏牢牢“拴”在下身骨骼之上而不会垂下来,大大减小了呼吸的耗能。不得不说,树懒对于节能真的是抠到了一定境界。
法国著名的博物学家布丰伯爵曾经讥讽树懒是“迟缓、愚蠢”的生物,“在有血有肉的动物中最为下等。再添哪怕只是一个缺点,它们就活不成了。”然而树懒用它们数千万年的悠久历史告诉我们,它们是一群真正适应了环境的生灵,它们轻易做到了其它哺乳动物做不到的事情,是在南美这个“平行宇宙”中,自然选择妙手偶得的演化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