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是的北京的春天就是这么短),天青气朗,东风和暖。这个时候北京往往会出现两种人:一种在满城飞絮里,与满街路人一起走到白头;另一种戴着口罩,流着鼻涕打着喷嚏骂娘。今年情况特殊,可能要加上第三种人,不打喷嚏不流鼻涕,不过也戴着口罩,眯着眼在朋友圈质问三连:为什么?为什么要种这么多杨树柳树?到底是谁对杨柳爱得深沉?
原因其实有些无奈,因为在中国华北的广袤区域,除了杨树(Populus spp.)、柳树(Salix spp.),实在没有性价比更高的行道树了。比如毛白杨(P. tomentosa),它的缺点是春季的飞絮和非常浓郁的气味(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在意)。以杨树(Populus spp.)为例。一是长得快。杨树平均每年可以长高两米,两年生苗木即可长到五米高。
其中以速生杨长得最快,大约五年能成材,若是以木材为用途进行栽种,八到十年即可轮伐。换句话说,北方常见树种没有比杨树能长的;南方倒是有——桉树长得比杨树更快,三年即可成材。但很少有人考虑用桉树来做行道树,一个原因是桉树需水量极大,行道树靠天喝水的生活根本不能满足它们,还有一个原因是桉树富含挥发性精油。夏日炎热炙烤着柏油路,热气升腾得连空气都能扭曲,这些“急躁”的树木容易被点燃。
与网传版本不同的是,北京城内现有的杨树,并不是建国初年种下的。建国初北京种的是钻天杨,现在基本都已经退休了,只在郊区偶尔能见到。随后,六七十年代受沙尘暴频发困扰,北京开展了植树造林运动,当时大多种植的是加杨等黑杨派树种。因此,现在城区内见到的黑杨、加杨多是60后70后,树干粗壮枝繁叶茂,雌雄比例也合适(甚至雄株略多)。
困扰大家的飞絮树种毛白杨,普遍是80后或90后,是大约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三北防护林取得一定成果之后,植树造林运动“复兴”时种下的。当时并不想种这么多飘絮的雌树,负责挑选树苗的同志想必也是尽力挑选雄株了——可惜,结果众所周知,失败了。
让我们再把视线转回乡土树种。如今华北地区的常见树种无非就是十个字:桃梅杏李樱,杨柳榆槐椿。
蔷薇科的春季开花灌木固然美貌且有故事,但高度不够,作为灌木也没有颀长笔直的主干,树冠冠幅不够开阔,夏天无法提供足够的荫蔽供给行人车辆遮阴,冬天也不能作为阻挡十二级穿堂大风的主要担当。除却杨、柳,榆、槐、椿等乡土树种也各有缺陷。榆树木材坚硬,树形优美,春有榆钱,秋有黄叶,看似是好选择,然而榆钱过于容易发芽,在房檐屋角、天台阶梯那些无人留意的缝隙里钻出来的幼苗,会破坏硬质路面与混凝土地基。
所以,根据目前北京的气候状况,再综合比较各个种树,似乎暂时没有比杨柳们更合适的行道树了。备好口罩和抗过敏药,忍一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