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队友一直盼着有个孩子,2018年2月,我怀孕了,发现时孕期才5周。在美国东北部的小城里,孕8周才能预约产科门诊。并且我们早就计划好要去得州休假10天,于是与产科诊所约好休假回来再进行第一次孕检。没想到,我们失约了。
孕6周时,一天外出散步回家,我感到右边大腿前内侧开始疼痛。开始还以为是走久了腿累,没有在意。结果到了夜里,一阵阵痛得我睡不着,到了三点多,两颗药也完全不起效,痛得我直冒冷汗。
“要不要去看医生?”队友有些担心。我万分不想去。这时是周日凌晨,门诊的医生周末是不上班的,去医院意味着要看急诊。如果不是马上要命的急症,在急诊室等两三个小时也有可能,还不如在家躺着。然而疼痛的加剧让我不得不屈服。就在我们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时候,疼痛突然消失了。困扰了我一夜的腿突然间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好像之前的疼痛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之后周日一天也完全没疼。
周一早晨我在队友的坚持下看了医生。
由于疼的部位不在腹部,而且产科医生都还没见到面,我找的是平常看的全科医生。这位医生是个快活人儿,每次见都聊得挺开心,也会耐心听患者的诉求,我对他还算信任。他听完我描述的症状,又让我做了几个腿部动作,并问我疼不疼。“感觉不能再正常了。”我说。他想了想说:“你大概是把肌肉拉伤了。虽然现在没什么事了,不过我开个证明,你去做理疗吧。就算不是为了腿,理疗也会让你后面的孕期舒服一些。”之后的几天一切正常。
我打算休假回来再去做理疗,于是没有打电话去联系。
出门前的星期五中午,我在家开远程会议,快结束时突然腿疼又回来了,而且程度有增无减。我强忍着疼和同事们道了别,挂掉视频就趴在椅子上起不来了。队友听到我喊痛,连忙过来把我扶起来。我一阵头晕恶心,连滚带爬扑到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他吓坏了:“你没事吧?我们得再去医院啊!不行就别去得州了。”“不,我太累了,我要休假!
而且机票旅馆全都订好了,这会儿临时不去又不能退,就都浪费了!”我固执地坚持要去休假。后来疼痛减轻很多,于是队友妥协了。第二天一早,我们搭上了去南方的飞机。事后证明,全科医生的判断和我的固执是极其错误而危险的。两天以后,我差点为这一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周六我们飞到休斯顿,租车一路往西南方向开。第一个目的地是滨海小镇罗克波特,附近有一个美洲鹤越冬的地方,也是我们此站的目标。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镇附近看一些栖息在城区的鸟种,准备下午再去看美洲鹤。然而到了下午,腿疼又回来了。等找到了美洲鹤,我在车里爬不起来了,勉强扒着车窗看了一眼就躺下不动了。一阵阵剧痛从右侧大腿蔓延到腹股沟,恶心、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不行,我们现在就得去医院,”队友严肃地说,“你的样子很吓人。”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医院。
这时才发现,附近没有大型医疗机构,只有小镇上有两家急诊中心。回小镇的路上,我的疼时轻时重。轻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好了,还拼命想伸头出去,看看美丽夕阳中海岸边的笑鸥和鹈鹕。
我们跟着导航开到第一个急诊中心,居然关着门,一片漆黑。这时我疼得连手机都快拿不住了。等开到另一个急诊中心的停车场,一下车我就瘫在地上,呕吐不止。这时刚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护士,远远听到了队友的呼救。
他推来轮椅帮忙把我抬到上面,推进了急诊中心的大门。进了急诊中心后,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只听见队友向护士快速地描述病情,并告诉他我怀孕七周,还没有孕检过。我被安顿在一间观察病房,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围着我七手八脚地忙碌。医生来问病史,我都不知自己答了些什么,只在恍惚中听见医生说血压很低,开了升血压和止痛的药。
“怎么样?”做腹部B超时,我恢复了一些神志,听见队友紧张地问技术员。
“我只能做检查,不能做诊断。等一会儿我会把结果给医生看,他会有判断的。”技术员一边娴熟地在我肚子上移动着手柄,一边轻轻地说。过了一会儿,问过病史的医生回来了。这次我才看清楚,他年纪不大,眼神温和坚定。“你的情况很不好。B超显示你腹部有大量的液体,应该是血液。我认为你很有可能是异位妊娠,现在造成了大量的腹腔出血,必须尽快手术。”图片左侧的输卵管异位妊娠丨图虫创意
“那么,孩子……”我有气无力地问。
“不可能保得住的。异位妊娠的胚胎通常都附着在不能正常发育的位置,很有可能是在输卵管。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可能发育成胎儿。”他轻轻地说,语气却很坚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我眼前一黑,泪涌了上来。原来我们一直期盼的孩子,这次是注定无法到来了。异位妊娠,也就是宫外孕。这个之前只听说过名字的病症,我对它的凶险一无所知,也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医生接着说:“我已经联系了最近的几家大医院,现在是周日晚上,只有一家可以马上组织手术。时间紧急,开车到那边要两小时,所以我们在等直升机来送你转院。”居然紧急到这种程度?这“肌肉拉伤”可真要命啊!
当晚的气象条件不好,大雾弥漫,直升机一直无法起飞,改由救护车送我去最近的城市科珀斯克里斯蒂。队友自己开车回旅馆拿行李,又跟去医院。两小时后,我到了医院急诊,恍惚中灯光刺眼,很多人在身边忙个不停。
核对信息、换衣服、建立静脉通道、输血、插尿管……这时我的意识还算清醒,每一个操作进行前都有人来向我说明,我努力地小声回应着。在手术医生来说明手术流程的时候,队友终于赶来了。“我一进来看到你的手,苍白得好像尸体,”事后他跟我说,“我吓坏了。”然而两位主刀医生却很镇定。男医生向我简要描述了手术的过程:怀疑是宫外孕导致输卵管破裂,可能需要切除输卵管。女医生则微笑着拉了拉我的手说:“我们会把你修好的。
”手术室很冷。健谈的麻醉师一边操作一边和我聊天。他太太是上海人,还问我听不听得懂上海话……很快我就没有意识了。再醒来时已经在观察室,有一名护士陪着。他轻轻告诉我手术很顺利,我已经没有危险了。
第二天主刀医生来复查,告诉我异位妊娠的位置是右侧输卵管,不断增大的胚胎撑裂了输卵管。我第一次感到腿痛的时候,输卵管刚裂开,造成少量出血又止住了。后面反反复复地发作,都是在重复裂开出血和凝血的过程。
到急诊中心时,输卵管彻底破裂了,造成了大量出血。手术时医生从我腹腔里吸走了大约两升血,超过全身血量的40%。右侧的输卵管连同胚胎在手术中被切除了,我的下腹部多了一道和剖腹产一样的横切口。“不过右侧的卵巢很完好,还可以发挥激素调节作用。左侧的卵巢和输卵管情况不错,你以后还会有生孩子的机会。”医生安慰我。“幸好送医及时,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她笑着说。“可我为什么之前一直感觉腿疼,而不是肚子疼?
”我很疑惑。“宫外孕的疼痛经常是辐射性的,所以你感到腿疼也不奇怪。”医生解释道。“如果早一点发现,就不用这么危险了。而且也许能做微创手术保留输卵管吧?”我懊悔没有早一点警醒,也气愤全科医生的误诊。主刀医生安慰我:“其实输卵管切除也不全是坏事。这次受精卵卡在了右侧输卵管,很可能是因为输卵管本身有些问题。就算修复了,下次如果再从这一侧排卵怀孕,发生宫外孕的几率也非常高。
现在你只能从左侧输卵管怀孕,会安全很多。当然你宫外孕的风险还是比正常人高一些,所以下次发现怀孕,就要马上做检查。”
我住的是一家天主教医院。事关生育,护士们对我极为同情,在住院的四天里照顾得无微不至。出院时我已经勉强可以走动,而回家的航班还有好几天。本打算改签机票直接回家,朋友提议一起去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旁边住两天。保护区里有平坦的栈道,还可以租用电动轮椅方便我行动,我们答应了。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很多漂亮的热带鸟类,也略微平复了心情。前后不过一周,我们失去了一次为人父母的机会。我在生死线上徘徊过,又迅速地好转。开始被全科医生诊断“肌肉拉伤”,延后了治疗,还造成了生命危险。幸而在小镇遇到的急诊室医生判断准确、行动迅速,让我有机会得救。种种不幸和万幸,让人感叹生命充满偶然,也极具韧性。而手术医生安慰我的话也应验了,左侧的输卵管没有再困扰我。
18个月后,我们的家庭迎来了一个同样充满偶然和韧性的新生命。
异位妊娠,常被称为“宫外孕”。顾名思义,就是怀孕的时候“孩子”没有长在子宫腔里面,而长在了子宫腔之外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孩子”是不能成活的,而且很有可能会给母体带来严重的伤害。什么人容易患异位妊娠呢?危险因素包括:曾患盆腔炎、曾行输卵管手术或损伤、曾患异位妊娠、本次妊娠为辅助生殖助孕、吸烟等。
因此,有以上情况的女性一旦发现怀孕,需要对异位妊娠更加警惕。我们无法完全避免异位妊娠,但可以通过改善生活方式减少风险,比如避免不洁性生活、避免人工流产和戒烟等。异位妊娠最常表现为停经、腹痛、阴道流血,像本文主人公以腿疼为最初表现是不常见的,所以没有出现更多症状时容易被诊断为其他疾病。不过妊娠初期出现任何异样表现,都应该及时检查,确定是否为正常妊娠,并避免外出旅行或长途跋涉。
如异位妊娠包块破裂,可能出现剧烈腹痛、晕厥、休克等,主人公就诊前的表现就是异位妊娠包块破裂导致腹腔内出血的表现了。
怎么能知道自己是否是异位妊娠呢?育龄期女性,不管有没有妊娠计划,只要有性生活,一旦月经错后或者虽然按期出血,但是“月经”的表现与以往不同,都应该先确定是否妊娠(比如经量减少、颜色变暗、出血时间变长或变短)。
可以先自行验孕,但这种方法有时并不准确,最好的办法是及时就医,进行更准确的血液检查,尽早发现妊娠。就医时,医生也会根据情况进行超声检查来明确妊娠是否正常。但有时一次检查并不能确定,可能需要两次或多次的复查。一旦确定是异位妊娠,需要及时接受治疗。治疗方式包括药物保守治疗、开腹手术和腹腔镜手术治疗,具体选择需要根据个人情况判断。异位妊娠最常见的部位是输卵管,另外也有卵巢、腹腔、宫颈及剖宫产瘢痕等处。
对于输卵管妊娠,有保留和切除患侧输卵管两种可能,需要遵从医生对具体情况的分析判断。但输卵管妊娠包块破裂会危及生命,很可能需要像主人公一样,手术切除一侧输卵管。所以尽早就诊与治疗非常必要。希望每位女同胞都能避免疾病的伤害,好“孕”地当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