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前，莎伦·井上（Sharon Inouye）在康涅狄格医学中心工作。当时她还是一名年轻的主治医师，在目睹了很多老年患者发生的变化后，她感到震惊不已。刚入院时，他们头脑清醒，注意力集中，但很快，他们就会变得糊涂甚至失去判断力——然而并没有明确的原因导致这一切。他们有的出现了妄想症，变得激动而焦虑，有的则安静而精神恍惚。井上回忆说：“我问其他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屑一顾。
”这种混乱的状态叫做“谵妄”（delirium），对老年患者而言是“预料之中的状况”。但井上并不接受这一点，她开始密切关注这种现象。目前，井上是哈佛大学医学院老年病学医生和教授，也是世界顶尖的谵妄研究者之一。谵妄的普遍程度令人惊讶。在65岁及以上的住院患者中，无论是否接受手术，谵妄的发生率都在10%~50%之间。重症监护室（ICU）中，谵妄的发生率则高达85%。
在这个年龄段的人群中，谵妄是手术最常见的并发症。然而，患者和家属却很少被告知相关的信息。这可能是因为，直到近期接受手术的老年患者才急速增加。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麻醉与危重症医学系主任弗雷德里克·西贝尔（Frederick Sieber）说：“直到近些年，我们才开始看到大量八九十岁的患者来做手术。”之所以开始注意谵妄，还有一个原因。
井上等人的研究表明，很多患者的谵妄问题与一些长期风险有关，包括精神敏度丧失等。很多家庭都很熟悉类似的现象，比如，祖父在一次手术后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我们还不清楚是谵妄对脑部造成了持续性的损伤，还是谵妄只是暴露和加速了已经存在的认知问题。另外，我们也不清楚麻醉或手术是如何触发谵妄的。
比如，西贝尔深入研究了使用局部麻醉（而非全麻）和使用温和镇静药物（而非重度镇静药物）的情况，但结果却没什么不同。他表示，触发谵妄的风险因素似乎与某些疾病相关，包括慢性病和早期痴呆等。如果持续数天出现谵妄，尤其是发生认知功能下降，后果就会非常严重。井上说：“这些老人的病症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脆弱。在治疗患者的烦躁或破坏性行为时，这些药物也会导致并发症。
”过于缺乏活力时，谵妄患者可能会被食物或药片呛到，死于吸入性肺炎。他们可能长期卧病在床，也可能遭遇致命血栓。一旦下床，更容易摔倒。这完全是螺旋向下的恶性循环，代价高昂。谵妄让美国在医疗护理方面的费用极速增加，每年超过1830亿美元，甚至多于充血性心力衰竭的护理费用。幸运的是，有一些简单的方案可以预防谵妄或缩短持续时长。
比如确保患者充分补水，让患者随时能使用自己的眼镜和助听器，尽快下床走路，睡眠充足，与医护人员和亲人充分交流。这些都是住院老年生活项目（Hospital Elder Life Program，HELP）中包含的一些方案，由井上和同事在1993年首次提出，现在已经应用于全世界的许多医院了。研究表明，这些措施可将谵妄风险降低30%~50%，即便出现谵妄也能缩短持续时间，另外，还可以将跌倒风险降低42%。
今年3月，美国退休人员协会（AARP）通过附属的全球脑部健康委员会（Global Council on Brain Health）发布了一份关于谵妄的报告，希望能够帮助人们降低风险，改善病情，有一半美国人将在65岁后面临手术，这份报告对他们尤其重要。
AARP的政策与脑健康高级副总裁萨拉·伦兹·洛克（Sarah Lenz Lock）表示，她的母亲在一次动脉手术后就“发狂”了，她多希望自己那时多了解一点谵妄。洛克说，如果当时自己知道谵妄，就会和家人轮流陪床，“确保她多喝水，并对康复可能需要比较久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