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活动自古有之,周穆王西游、秦始皇东巡等游胜之事一直延传至今。事实上,古人对于“旅游”二字是分开叙述的。唐代学者孔颖达在《周易正义》中对“旅”字解释为:“旅者,客寄之名,羁旅之称。失其本居而寄他方,谓之为旅。”而对于“游”字的解释,《礼记·学记》认为“闲暇无事谓之游”,可以说“游”字与现代所说的“旅游”概念更为接近。
迨至宋代,社会经济文化高度繁荣发达。这一时期,已突破了严格的坊市制度,市民生活日趋丰富。宋人格外注重商业氛围的营造,以期烘托节日喜庆、欢乐祥和的气氛,譬如在汴京开凿金明池、开放琼林苑、举办元宵灯市等活动。与此同时,日臻兴盛的海外贸易,也促进了旅游事业的发展。论及宋代,出门旅游的民众较前代更为普遍。以年龄论,上至耄耋之年,下至豆蔻少年,男女老少皆乐在其中。
南宋孝宗淳熙十五年(1186),50岁的理学大师陆九渊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侄子及乡邻等78人,组成了一个大型“旅游团”以遍览名山胜迹,这其中既不乏“苍颜皓髯,语高领深”的老者,也有“整襟肃容,视微听冲,莫不各适其适”的少年。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宋代理学思想昌明,但社会思潮和开放程度却十分高,众多女性也参与到旅游活动之中。南宋周密在《武林旧事》一书中就记载:“六月六日,都人士女骈集炷香。
登舟泛湖,做避暑之游。”除了年龄和性别因素外,宋代参与旅游的阶层也颇为广泛,上至皇族贵戚,下至士农工商,都热衷于旅游活动。很多皇亲贵戚在西湖边举办宴饮活动,南宋名臣韩侂胄就喜欢春天在西湖边举办宴会,并提前制作小礼物分发众人。宋代商人阶层地位较高,他们除在外营生外,还经常举行旅游活动。除了商人之外,乡野村民也会举行旅游活动。
范成大在《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中描述了苏州农村老百姓在寒食节举行旅游活动的情况:“寒食花枝插满头,蒨裙青袂几扁舟。一年一度游山寺,不上灵岩即虎丘。”
宋代是一个秉持高度开放和融合的时代,大批周边邻邦及外国使团纷纷来宋从商学习,并借此游览名山大川,了解宋人的风土人情,成为名副其实的“入境外国游客”。北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大食国和占城国遣使来贡,宋真宗下诏“并优加馆饩之礼,许遍至苑囿、寺观游览”,以营造万邦来朝的盛况。从流传于宋人的游记作品中可以看出,宋人所游项目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山水自然景观,一类是寺观园林、亭台楼阁的人文景观。
在描写山水自然景观方面,欧阳修著有《浮槎山水记》,王安石著有《游褒禅山记》,苏轼著有《石钟山记》《记承天寺夜游》《游兰溪》,晁补之著有《新城游北山记》,范成大著有《游峨眉山记》,王质著有《游东林山记》,朱熹著有《百丈山记》等。在描写人文景观方面,楼钥著有《江州普照院记》,沈辽著有《龙游寺宴堂记》,曾巩著有《金山寺水陆堂记》等。
周密在《武林旧事》中的“湖山胜概”一章中,收录了杭州各类名山胜景共计452处,其中寺庙宫观多达220处。楼钥在《江州普照院记》中指出,普照院“去湓城东才十五里,为邦人游乐之地”。
除了日常游玩外,重要节日的庆祝活动也是吸引人们旅游的重要因素,诸如上元节观灯、洛阳牡丹花会、清明节踏青、中秋夜游赏月等。自然与人文景观的交相呼应,吸引着无数游人,举世闻名的“西湖十景”——平湖秋月、苏堤春晓、断桥残雪、雷峰夕照、南屏晚钟、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柳浪闻莺、三潭印月、双峰插云,就是在宋代形成的。宋人旅游的交通工具种类众多,既有船、车、轿等人力交通,也有马、驴、骡等畜力交通。
舟楫是宋代旅行者出游的必备首选,诗人范成大在赴桂林上任途中,一路泛舟游览,他在湖州时“将游北山石林,薛守愿同行。乘轻舟十余里,登篮舆,小憩牛氏岁寒堂,自此入山。松桂深幽,绝无尘事”。以舟楫畅游西湖,是临安城百姓的时髦首选。舟楫是水上游重要的交通工具,车马则是陆地游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北宋著名理学家邵雍就是乘车游览洛川胜景的,他在《伊川击壤集·卷三·宿延秋庄》中记载:“驱车入洛周,下马弄飞泉。
乍有云山乐,殊无朝市喧。非唯快心志,自可忘形言。借问尘中有,谁为得手先。”轿子也是人们出门旅行的常用交通工具之一。宋代的轿子种类很多,用途也各不相同,如肩舆、竹舆、山轿等。黄庭坚就乘坐竹舆游览永州的愚溪(今湖南省永州市境内),“意行到愚溪,竹舆鸣担肩”。另外,马、驴等也是宋人出行重要的交通工具。吴自牧在《梦粱录》中记载:“乘骑出湖边看湖山雪景,瑶林琼树,翠峰似玉,画亦不如。
”邵雍则骑马游览了洛阳的龙潭胜景:“水边静坐天将暮,犹自盘桓未成去。马上回头更一观,云烟已隔无重数。”北宋名相王安石则喜好骑驴旅游,他二次罢相后,“筑第于南门外七里,去蒋山亦七里。平日乘一驴,从数僮游诸山寺”。南宋著名诗人陆游也喜好骑驴旅行,在他的诗作中不乏游玩之词:“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山中看雪醉骑驴,清赏真成十载无”,“老子平生喜远游,流尘不惜闇貂裘。
江亭吹笛三巴夜,关路骑驴二华秋”。在外出游,住宿是必须面对的问题。宋代的旅馆业随着旅游业的发展也日臻兴盛,地域空间分布十分广泛。据史料记载,北宋都城汴梁和南宋都城临安就开设了数量众多的旅馆。据《东京梦华录》记载,东京大内前州桥之东,临汴河大街,“街西保康门瓦子,东去沿城皆客店,南方官员商贾兵级皆于此安泊”。相国寺附近的甜水巷更是客店旅馆集聚的区域。进入南宋时,临安的三桥一带是客店最为集中的地区。
除了都城之外,其他城市也广泛分布着各式各样的旅馆。北宋仁宗时,朝廷发兵近6万人屯驻定州,士兵们“皆寓居逆旅及民间”。这里的“逆旅”指的便是旅馆,由此观之,定州城内的旅馆数量十分庞大。宋代的旅馆分为官办和私营两类。官办旅馆规模较大,建筑及内部装饰华丽。宋真宗时,曾一度将朝集院设在朱雀门外,通过设立“凡白余区”以缓解还朝官员的住宿问题。
苏州的姑苏馆“体势宏丽,为浙西客馆之最,中分为二,曰南馆、北馆……制度尤瑰,特为吴中伟观”。南宋时期,临安城内跨浦桥南江岸的樟亭驿,主要接待国内各地官员的往来住宿;侯潮门里泥路西的都亭驿,则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住宿;怀远驿则是名副其实接待外国商人的国宾馆。与官办旅馆不同,私人旅馆灵活多样。
南宋临安城内就有众多私营旅店,诸如“清河坊旅馆、三桥黄家客店、贡院前姚氏店”等,很多士子远赴临安城内赶考,就投宿于这些私人旅店之中。据洪迈在《夷坚志》“婆惜响卜条”中记载:“括苍何湛叔存,淳熙丁未赴省试,馆于三桥旅邸。”私营旅馆的规模有大小之分。释文莹在《玉壶清话》中就记载了北宋初年东京城内的名店“十三间楼”,这是一处颇具规模的旅馆。
这所旅馆原为后周大将军周景威所建,到北宋末年仍在经营,该店坐落在旧宋门里、汴河北岸,不仅有巨楼12间,而且“岁入数万计”,有“参政赵侍郎宅,在东丽景门内。后致仕归睢阳旧第,东门之宅更以为客邸,而材植雄壮,非他可比,时谓之‘无比店’”。此外,还有不少小型简陋的旅馆。随着人们出游热情的高涨,很多名胜古迹附近也出现了旅馆。当时,龙门一带已是旅游胜地,凡游洛阳者,必去龙门,而那时龙门附近已经有旅馆了。
与旅馆住宿紧密相关的,便是各式餐饮店。宋代旅游胜地的餐饮店数量众多,提供的饭菜也可谓品类繁多。北宋东京城内的金明池是当时一处重要的旅游景区,这里面不仅有“街东酒食店舍”,还有“池上饮食:水饭、凉水绿豆、螺蛳肉、饶梅花酒、查片、杏片、梅子、香药脆梅、旋切鱼脍、青鱼、盐鸭卵、杂和辣菜之类”,而琼林苑附近石榴园、樱桃园的亭榭区域“多是酒家所占”。南宋都城临安的西湖则是天下绝景,游人众多。
为了满足游客的用餐需求,西湖周边的餐饮店数量也颇具规模,著名的有丰乐酒楼。此外,小的酒店茶肆也不少,而且每逢旅游旺季,“店舍经营,辐辏湖上,开张赶趁”。凡在节庆期间,旅游胜地的餐饮业也异常热闹。陈允平在《春游曲》中记载:“长安二月东风里,千红陌上香尘起。都人欢呼去踏青,马如游龙车如水。两两三三争买花,青楼酒旗三百家。
”由此观之,宋代的旅馆业和餐饮业已与旅游业紧密结合,不仅日臻繁盛,而且已成为宋代旅游活动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