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钓鱼”的故事和动画,是许多人的童年回忆。猫爱吃鱼,然而不爱游泳,不得不说是喵生一大遗憾。但是,如果小猫是一只渔猫(Prionailurus viverrinus)的话,问题就圆满解决了。猫如其名,渔猫是一种很会捉鱼的猫。它是游泳高手,后脚趾之间有皮膜,可以划水。渔猫的爪子适合抓住滑溜溜的鱼,如果在浅水里发现猎物,它甚至会直接跳下去扑鱼。渔猫还会潜水悄悄靠近水鸟,然后发起偷袭。
渔猫的生活与水密切相关。它们主要的生活环境,就是各式各样的湿地,淡水里的芦苇塘,海水里的红树林,甚至人工制造的稻田、运河,都可能有它们的足迹。除了鱼和鸟,生活在水边的其他动物,比如鼠类,甚至孟加拉巨蜥(Varanus bengalensis)也可能成为渔猫的猎物。渔猫有时也会偷吃人养的家禽或者鱼塘里的鱼。渔猫的栖息地范围很广,但非常破碎化,东一小片西一小片。大部分野生渔猫生活在南亚。
在东南亚,渔猫的数量和分布地面积都在严重下降,渔猫因此被视为当地最濒危的小型猫科动物。在过去15年中,野生渔猫种群数量下降了30%,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下一个15年仍然有可能下降30%。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把渔猫定为易危级(VU)。在东南亚,渔猫种群的主要威胁来自猎杀;而在南亚,渔猫的主要威胁是人类毁坏它们赖以为生的湿地。
在泰国三百峰国家公园(Khao Sam Roi Yot National Park)进行的一项研究里,人们所观察的16只渔猫,有5只死于偷猎。渔猫可能会因为偷食鸡和养殖的鱼,或者弄坏渔网,而遭到人类的报复性猎杀;在印度和柬埔寨,有些人会吃渔猫的肉。人们在爪哇还发现,有人把活捉的渔猫作为“宠物”出售。在渔猫数量最多的印度,大概一半的渔猫生活在破碎化的保护区里。
在当地,淡水湿地常被视为“废地”,只有开垦成农田或用于建设,才能“产生价值”,渔猫因此被夺走生存空间。在鱼塘边、田地里,与人类比邻而居的渔猫又经常因为资源竞争,和人类产生冲突,而冲突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湿地真的是“废地”吗?人们渐渐理解了为什么要保护草原和森林。但人类花了很长时间才认识到湿地的价值。
十八世纪的博物学家布丰,就曾把沼泽视为丑恶、无用、传播疾病的土地;把湿地的水排掉,开垦成农田,在布丰眼里是人类的伟大功绩,是人工胜过自然的表现。不过,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知道,湿地可以吸收洪水,抵御风浪,也可以储蓄水源,降解有毒污染物,因此被比喻为“地球的肾”。而相比这些相对“抽象”的益处,普通大众更容易看见的是,湿地是许多动物的家园。湿地对生物多样性的贡献无可替代。
目前发现,中国约有271种鸟类在湿地生存,其中56种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一些人类难以抵达、不适合伐木,也不能开垦成农田的红树林和泥炭沼泽,正因其“无用”,才逃过了人类的开发,成了稀有动物的避难所。例如地跨印度和孟加拉国的苏达班(The Sundarbans),面积接近一万平方千米,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水红树林,它不仅是渔猫的家乡,著名的孟加拉虎也生活在这里。
渔猫以湿地为生;反过来,湿地有时也会因为渔猫而得到存续。渔猫是猫科动物,而只要是猫,人们总是会想吸的。有时,这一“定理”会为保护湿地带来契机。印度西孟加拉邦的巴格罗·巴萨(Bhagrol Basa)生态旅游项目,就是一个例子。西孟加拉邦有河流经过,形成了湿地,那里生活着各种多样的动物,也包括渔猫。在孟加拉语中,巴格罗·巴萨是“渔猫之家”的意思。
这个项目请游客们在湿地里巡游,观察野生的渔猫,一部分旅游收入会用于保护野生动物。游客拍下的“猫片”还可供研究之用。工作人员可以通过花纹辨认不同的渔猫个体——我们由此知道,在30平方千米的湿地里,生活着19只渔猫,还有母猫在生小宝宝。吸猫美好,但与猫为邻的养殖户却对渔猫相当厌恶。因为渔猫会从鱼塘里偷鱼。巴格罗·巴萨项目会为利益受损的养鱼人提供一些鱼苗作为补偿,同时还在当地开展野生动物保护的教育工作。
旅游项目的运营,为当地人提供了就业机会,也有助于减少人和渔猫的矛盾。保护湿地,获益的不只有渔猫。美国的文学家和生态学家李奥帕德(Aldo Leopold)说过,美国北方森林的秋景里,动物的质量和能量,也许只占到百万分之一,但失去动物,秋景就会变成一片死景。在湿地里,渔猫也许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分子。但它的存在,能帮助我们认识到整个宏大而奇异的湿地生态系统,以及我们与它并存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