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最宽广,最巨大。太平洋具备了海洋最高级的一切特征。她是最亲近我们的大洋,西北侧的边界勾勒出了我们国家的海岸线。由于毗邻太平洋,我国的沿海居民一生承蒙东、南、黄、渤海富足的资源之恩赐,然而其实我们对太平洋的了解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在浩瀚深远的太平洋里,还有许多我们仅仅略有耳闻,甚至是闻所未闻的生物,以及它们与人类之间发生的故事。太平洋,其实是我们最熟悉的陌生洋。
纪录片《大太平洋》就挑拣了一些发生在太平洋里、趣味且深刻的场景呈现给观众。它选取了一座大洋里的某些角落,提炼出其中最独具特色的信息,以此告诉观众——太平洋,有着它特殊的自然与历史地位。日本南部岛屿周边的沙质海底,在特定的时期会出现一些直径可达2米的“麦田怪圈”。直到2013年,科学家们才发现创作这些精巧图案的艺术家的真实身份——雄性白点窄额鲀(Torquigener albomaculosus)。
这是它们为了获得求偶对象的青睐而创造的杰作。这些图案设计巧妙,呈现精准的辐射对称,起伏分明。为了成功繁衍后代,这些“艺术家”付出了耐心、恒心,而在雌鱼产下鱼卵一走了之之后,也是这些“艺术家”负责看护自己的后代。
你还可以看到墨西哥加利福尼亚湾北部的沙丁滑银汉鱼(Leuresthes sardina)非同寻常的繁殖方式。它们在最合适的时机随着汹涌而来的潮水“登陆”海滩,在沙子里紧紧缠绕、产卵、授精。数分钟后,它们便随着潮水回到海洋里,各自隐没于鱼群,仿佛从未见过对方。
繁殖季的雄性大翅鲸(Megaptera novaeangliae)并非只会通过吟唱缥缈空灵的鲸歌来获得关注。为了获取被团团围住的心仪对象的青睐,雄性大翅鲸还得表现出自己极为刚强的一面:它们需要“飙车”——以高速赛泳来一决胜负。事实上,这也不是单纯的“飙车”,追求者们会以超过每小时30千米的速度在水中冲刺,同时击打、冲撞对手,甚至还会跃出水面,再重重地压在对手身上。
处于非繁殖期的动物,延续生命的基础就是摄食。海洋的食物网十分复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太过单纯,许多“贪婪”的海洋生物对此不屑一顾。海洋之中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较量取决于相对的实力和灵活的策略,小鱼也会吃大鱼的孩子,单打独斗也扛不过集体作战的攻击。
为了食物,海洋生物能够做出逆天改命之举。马绍尔群岛上的细点裸胸鳝(Gymnothorax pictus),在纪录片摄制组面前多次表演了爬上陆地,在岩池周围伏击蟹类的捕食行为。呆在海里捕食还不满足,细点裸胸鳝可以轻松地在陆地上爬行。
美国蒙特雷湾近海硕大的黄海葵(Anthopleura xanthogrammica)则拒绝承认脊椎动物的绝对优势,它们会将从悬崖上摔下淹死的鸬鹚幼鸟大口吞食。而以凶残著称的博比特虫(Eunice aphroditois),是世界上最长的蠕虫,体长最长可达6米。它以锋利的“冷兵器”、见效奇快的毒素和高超的伏击技术痛扁猎物,甚至勇于掠食比自己体型还要大的对手。
北太平洋的海藻-海胆-海獭构成的食物链,是海洋生态学教材中十分经典的案例,《大太平洋》也给了它们几个经典镜头。美国加州沿海的离岸海底是巨藻的森林。高度可达30米的巨藻,其实是结构简单的海藻,它们没有根,只有抓力极强的固着器,却为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提供了天然的庇护所。可是偏偏有些动物会以巨藻,尤其是巨藻的固着器为食,它们就是海胆。
红海胆(Mesocentrotus franciscanus)和紫球海胆(Strongylocentrotus purpuratus)竞相用锋利的牙齿啃食、咀嚼这些纤维质的结构,直至巨藻倒下。巨藻林因此遭遇了“滥砍滥伐”。
这些海胆的天敌少之又少,只有英勇可爱的海獭(Enhydra lutris)愿意与它们一搏(其实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海獭的颌部强劲,牙齿坚硬,善于从海胆最柔弱的部位——口面攻击。人类对海獭皮毛的需求曾导致海獭数量一度下降,也间接导致了巨藻林遭受海胆重创。
我们已经见证了许多自然之力的暴发,地震、海啸、台风……太平洋以这些面貌宣泄自己的疯狂。而太平洋最凶险之处,正以U型的结构环抱着她,那便是环太平洋火山带。这一火山带的形成源于巨大的太平洋板块与邻近板块摩擦、挤压,这里是地球上最不稳定的部分。迄今为止全球大约90%的地震,都发生在环太平洋火山带上。
卡斯凯迪亚俯冲带从美国北加利福尼亚一直延伸到加拿大的温哥华岛。1700年,这里曾突发了一场大规模地震。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海岸线下沉了大约3米,周遭的树木被泛滥的海水淹没。而大约十小时之后,一场海啸席卷了日本。如今那些伫立在海岸线上的枯木桩,仿佛未曾停止过向人哭诉罹难的不甘。
1769年,詹姆斯·库克船长将位于新西兰离岸海域的一座活火山命名为“怀特岛”(White Island),因为这座岛屿常年被白色的蒸汽缭绕。怀特岛是一座高达1600米(从火山脚起测量)、十分活跃的海底火山。这里盛产硫磺,曾经有人在此建造采矿工厂。而1914年的火山喷发,造成了11人死亡。如今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只作为旅游景点开放。
遗憾的是,在2019年的12月9日,它的最近一次喷发时,仍有18名在岛上的游客丧命。
在中国台湾东海岸的离岸海域,有一座名为“龟山岛”的活火山。而在岛屿周边的海底则居住着体色潮红的乌龟怪方蟹(Xenograpsus testudinatus)。一些漂洋过海而来,无法适应高温、酸性海水的浮游动物,在被火山“烫死、酸死后”就形成了“海雪”,沉降到海底,成为了乌龟怪方蟹的食物。
沿海、岛屿土著与海洋有深刻的羁绊,古往今来,这些原住民掌握了一套特有的生活技巧。靠海吃海,他们不仅接受大海直接供给的生物资源,也将人类的智慧融入海洋,以此获取可观的水产养殖资源。如果你去过南太平洋岛屿,那你一定听过帕罗罗虫(Palola viridis)。一年一度的帕罗罗虫繁殖期,是萨摩亚人接受大海额外馈赠的时期。
和近亲博比特虫一样,帕罗罗虫也是一种矶沙蚕,是底栖型的动物。繁殖期的帕罗罗虫身体会发生巨变,长出长长的尾节——这是帕罗罗虫的“生殖体”,里面充满了精子或卵子。仿佛约好了一般,帕罗罗虫会一齐在黎明到来之前,将生殖体释放出去。这些具备感光眼点的生殖体就会来到海面,相互结合。聪明的人类在充分了解珍珠产生的原理之后,将培育珍珠贝也纳入发家致富的方法中。
人工培育出的珍珠,比野生珍珠更光滑饱满,其培育过程和生长环境却需要进行十分严格的管控。从稚贝至成体,育贝者需要付出极大的心血。菲律宾的巴拉望岛,是大珠母贝(Pinctada maxima)的家乡,也是高级珍珠的盛产地。在生产了若干颗珍珠后,立过功的大珠母贝会被小心翼翼地送入海洋。培育大珠母贝的产业养活了巴拉望岛的居民,也助力了这一物种的生存。
在需求有限的过去,人类利用的海洋资源仅仅是冰山一角。然而由于人类社会的快速发展,人类对某些海区的资源需求已经大大超过从前。养殖虽然能满足部分需求,但未经合理管控的养殖业只会令海洋遭受更大的破坏。承受不住人类日益膨胀的资源需求,只是海洋面临的其中一个危机。在《大太平洋》里,你能看到我国两个本土物种,正在因为人类对海洋的开发,而遭受直接或间接的致命影响。
鲎是远古时期的神秘幸存者,从它们古怪的外观就可窥一二。一只幼鲎需要7年的时间才能长到成体大小。导致中国鲎(Tachypleus tridentatus)濒危的原因并不单纯只是过度捕捞,环境污染、栖息地破坏也一直是影响它们生存的原因。“水中大熊猫”中华白海豚(Sousa chinensis)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尽管它们的体型比中国鲎要大得多,作为哺乳动物也有自己的身体机能优势,然而它们和中国鲎一样,生活在近岸海域,难以躲避人类极具破坏力的干扰。太平洋与她怀中的生物曾经目击过战争,遭遇过核爆炸,本以为和平到来,劫难已经远去,但人类现代社会的负面影响却接踵而至。太平洋的资源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需和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聊聊天,你就能知道在短短几十年内,海洋资源日渐匮乏的现象有多么明显。
如果你对发生在太平洋的日常充满兴趣,不妨深刻体会一下这部纪录片。在《大太平洋》里,你可以看到“四面玲珑”的太平洋——激情、贪婪、神秘、狂暴。这部纪录片既不是冗长的生物介绍,也不是枯燥的时光定格。摄制组在拍摄这部纪录片的同时,也在向观众传递一个信息:不断发展的人类之力正在扭转人类与海洋的关系。认识太平洋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再是一项困难的挑战,人类如何与太平洋、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才是真正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