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新冠病毒导致疫情持续蔓延,大家都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每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躺在家里为国家做贡献。谁也没想到,中国人民这一躺,把飞到昆明越冬的“海鸥”送上了热搜——路上空无一人,没人投喂它们了。翻了翻网友的留言,我们发现,很多人就“该不该投喂野生海鸥”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一时间,网络上出现了很多不同的观点。从西伯利亚飞到昆明越冬的这些大鸟是海鸥吗?叫什么名字?究竟该不该投喂它们?
今天我们就来为大家解答这些问题。
见到不认识的动物,人们一般都会先问一个问题:它叫什么名字?“这不就是海鸥吗?”这还真不是海鸥。每年冬天,在昆明的翠湖、环西桥、海埂公园、海埂大坝等地活动的这些鸥,中文正名叫红嘴鸥(Larus ridibundus),而“海鸥”则是另外一个物种的中文正名。它是红嘴鸥,不是海鸥。鸥这类动物中的不少种类,并不是一辈子都生活在海边。
有些鸥只在某些特定的时节才会去海边,还有些鸥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比如你在新疆、青海、甘肃的河流湖泊周围见到的鸥,通常就是没见过大海的鸥。昆明的红嘴鸥,大部分很可能就没见过大海——卫星跟踪及早年间的环志回收研究表明,在昆明越冬的红嘴鸥,主要是在俄罗斯的贝加尔湖、蒙古国乌布苏湖和新疆的博斯腾湖流域等地繁殖。每年2~3月起,它们会陆续启程北上,而到了9~10月,则会陆续返回昆明。
上世纪中叶,昆明的红嘴鸥曾零星分布于湿地湖沼中。1985年11月,红嘴鸥首次被记录出现在市区。此后,昆明的红嘴鸥数量便一路飞涨,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不到一万只,飙升至今天的四万多只。按理说,就这么南来北往、有生有死,在昆明越冬的红嘴鸥数量应该相对稳定才对,但为何数据却在逐年增加呢?对此,一些新闻报道这样解释:一个地方发现了某种动物,或者这种动物数量增多,媒体最常见的解释就是“生态改善”。
但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对立面的解释:附近区域环境变差。要知道,在1998年以前,“围湖造田”被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因此昆明红嘴鸥数量增多的另外一个解释就是,周围可供栖息的河流湖沼面积减小,它们偶然或被迫进入到了昆明。
更凑巧的是,当时昆明的老百姓十分喜爱红嘴鸥,自发的给它们喂食。从背井离乡、走投无路,到有人疼有人爱,从某些角度讲,环境确实是变好了。除此之外,动物之所以“数量增多”,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人们发现动物的能力增强了——越来越多的红外相机、越来越多的观鸟者,都是使动物变“多”的原因。至于在数量上究竟有没有真的变多,还是要利用可比的办法、进行长期的研究,就像昆明的红嘴鸥这样。
从另一方面讲,鸥是一类很聪明的动物。红嘴鸥冒着被人类捕杀的风险,去吃人类手中的食物,结果发现不但没有被伤害,反而得到了食物,使得春天有力气飞,夏天有力气生——待遇这么好,来年当然就很有可能还会回来。市民正在喂红嘴鸥。研究表明,2010年~2013年这4个越冬季,滇池红嘴鸥的成幼比,分别为23.7%、33.6%、48.9%和43.1%。
成幼比高,且增长率高,似乎意味着这些红嘴鸥拖家带口“回娘家”了,而且明年还得来。为什么呢?因为娘家有吃的!不但有老百姓喂的,还有政府提供的“大锅饭”。
最晚从2005年起,昆明政府每年会拨款至少10万元用于采购鸥粮,最近提高到了每年30万。喂食的鸥粮,也从五年前的每天500千克左右,变成了现在的每天1000千克。
2009年,“为规范红嘴鸥补充饲料产品质量”,云南省和昆明市的有关部门还制定了“红嘴鸥补充饲料标准”,并在翠湖公园等地设置了多个“鸥粮销售点”。不让市民随意喂馒头烙饼面包而制定的饲料标准,乍一看是为了保证红嘴鸥的健康,但这似乎也暴露了一些问题:这是在鼓励投喂野生动物吗?别忘了,昆明的红嘴鸥是不折不扣的野生动物,而近距离接触集大群的野生鸟类,是有风险的。
2015年,一场禽流感让昆明的红嘴鸥也变成了“犯罪嫌疑鸟”,被打入了冷宫。禽流感有多种亚型,包括H5N1、H7N1、H7N2、H7N3、H7N7、H9N2和H7N9等,它们主要通过呼吸道传播,也可以通过接触被感染鸟类的粪便、尸体或者是被病毒污染的环境、水源而被感染。虽然当时没有禁令,广大人民群众还是自觉地与红嘴鸥保持了安全距离。
不过别担心,红嘴鸥当时的生存状况也没有那么糟糕,没有报道表明出现了红嘴鸥大范围死亡,特别是因饥饿或禽流感而死。红嘴鸥是一种杂食动物,河里的小鱼小虾、地里的昆虫蠕虫、农田里散落的稻谷,甚至是家里的残羹剩饭等等,都在它们的食谱之列。因此,一定数量的红嘴鸥,是能够为环境所承载的。
另有研究指出,昆明越冬的红嘴鸥,一天飞行距离可达150千米。因此完全不用担心它们找不到吃的。
而且近些年人们发现,在昆明主城区越冬的红嘴鸥数量逐渐变少了,但附近抚仙湖等地的红嘴鸥数量却变多了。看来,这回是抚仙湖“生态改善”了,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找到食物的嘛~除了禽流感等病毒,野生鸟类还可能携带多种细菌。一项研究采集了10份来自滇池的红嘴鸥腹泻粪便。研究人员在粪便中发现了中大肠埃希菌、志贺氏菌、肠球菌、粘质沙雷氏菌、产酸克雷伯菌等多种的致病菌。
这些细菌的名字你可能不太熟悉,但它们引发的疾病或引起的症状你应该都听说过,因为其中不少细菌不但能在鸟体内存活,也能在人类体内存活。某些种类的大肠埃希菌会引起腹泻(当然还有一些大肠埃希菌是正常生活在我们肠道中的益生菌);志贺氏菌又叫痢疾杆菌,可引发细菌性痢疾,而且志贺氏菌可在潮湿的土壤中生存34天,在37℃的水中生存20天,在粪便内(室温)可以生存11天。
2017年,昆明市政府做出了官方提醒,不要随意投喂红嘴鸥:嗨!原来是不让喂自己带的吃的啊!得买专门的鸥粮。这就忽视了红嘴鸥是野生动物、可能携带禽流感或其他人禽共患病的病原体了。时间到了2020年,新冠肺炎让昆明的红嘴鸥再次被打入冷宫。网友们时刻挂念着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也曝出了红嘴鸥的各种惨状。网友表示,疫情当前,投喂的人少而红嘴鸥很多,一直红嘴鸥不得已飞到机动车道觅食,被飞驰的电动车轧死。
在网民的呼吁下,当地政府很快采取了行动:别担心?很担心!我们一边正在大张旗鼓的宣传新冠病毒可能来自蝙蝠、蛇、穿山甲等野生动物,某些地区甚至还搞起了“驱赶蝙蝠”的事情;而另一边,我们却在加大力度招引红嘴鸥。如果禽流感再次爆发,我们又该如何对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呢?
与野生动物和谐的相处方式,是不接近、不干扰、不伤害。
不是你害怕蝙蝠、不想接近,就把它们赶尽杀绝;也不是你喜欢红嘴鸥、想接近,就把它们招引来,并提供大量的食物。野生动物不需要人类的“关爱”,人类自以为是的施舍和杀戮,都有可能导致未知的结果。投喂野生动物,对人类、对动物本身,都有可能导致未知的结果。最后,我们来看两个在野生动物保护方面做得比较好的例子吧:在原来的肯尼亚,男孩要猎杀一只雄狮才算成年。
几十年前,为了保护动物发展旅游,当地人不但不再猎杀雄狮,反而成了巡护员守护狮群;现如今,人们对野生动物的关爱有增无减,在当地safari时,驱车看动物的时间不会过长,更不会过分接近它们。
我曾在新加坡见过野生的亚洲水獭一家,在乌敏岛见过野猪一家,但从来没见过有人喂食。实际上,在新加坡,投喂这些动物属违法行为,甚至连喂鸽子都是违法的事情,因为鸽子的粪便会污染环境、传播疾病,剩余或丢弃的鸽粮还有可能引发鼠患。不接近、不干扰、不伤害,才是我们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