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将中国不断增长的冠状病毒疫情宣布为全球卫生紧急事件。截至此刻,这次暴发的确诊病例已超过20000人。疫情可能继续传播到中国以外的地方,世界各国都应该提供援助并做好准备。仅仅一个月前,这种“2019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还不为科学界所知。而现在,卫生官员们都在为了理解它而奋力工作,试图阻止一次疾病的全球大流行。
围绕这种病毒的关键问题,比如它是如何扩散的、致死性有多强,都还没有最终的答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这次疫情会如何结束?目前,传染病专家为这次暴发描绘了三种大致的未来场景。但要记住,未来如何发展,仍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这是最为理想的场景,2003年的SARS疫情正是这样结束的。这次的新病毒与SARS病毒同属于冠状病毒――这是一类会在哺乳动物和鸟类身上引发疾病的病毒。
已知有7种冠状病毒会感染人类,另外几种会感染动物。SARS主要感染动物,但也能跳跃到人类身上并在人群中传染。从2002年底至2003年中,SARS共感染了8096人,其中大多数是中国患者,并造成17个国家的774人死亡。值得一提的是,到了2004年SARS已经基本消失。
埃默里大学的全球卫生医学教授杰西卡·费尔利(JessicaFairley)说:“SARS是一个典型案例,它证明了各种公共卫生干预手段能有效地阻止疫病暴发。”SARS期间,卫生部门都力争尽早发现病例,并将感染者隔离。这样就可以把病毒交给患者的免疫系统对付,不会再传给别人了。在一些不幸的案例中,病毒杀死了病人,也同时毁灭了病毒自身。
这项工作需要各方配合:医生要警惕地提防病毒,对每个病例都要详细调查、找出他接触过谁,医院里也要采取彻底的感染控制手段。除此之外,还要采取一些更大的措施:隔离,限制旅行,在机场对人员开展筛查等等。当年一切都发生得很快。SARS在2003年2月才被报告。到3月时,已经有数百名接触过SARS病毒的人在家隔离。世界卫生组织也针对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发布了旅行提示。
同时机场开始筛查国外旅客,询问他们是否出现症状、是否可能接触过病毒。医生们也对疾病的诊断更加警觉,并对病人开展隔离治疗。到了2003年仲夏,世卫组织已经宣布,许多曾经暴发SARS的国家疫情结束。到今天,SARS病毒或许仍在动物中存在,但已经不在人类间传播了。这次新疫情能重现当年控制SARS的成功吗?从某些方面说,控制SARS是比较容易的。首先,感染者在出现症状(比如发烧)之前一般不会传播疾病。
这意味着病人一旦发病就能隔离治疗,传染也就此被切断。2006年世卫组织回顾SARS暴发时指出,“如果SARS在症状出现之前就能传染,或者有无症状的病例传播病毒,那么要控制这种疾病就会加倍困难,甚至变得不可能了。”这次暴发,科学家们仍在研究病毒能否在症状出现之前传播。如果真是那样,要控制它就难了,因为有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病了,因此也不会求医。
1月30日,德国研究者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JM)上报告了一个案例,据论文所述,1月19日,一位中国人从上海飞到德国慕尼黑开会,当时她看上去“并无症状”。在返回中国后,1月26日她被检测出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此后,她访问过的德国公司出现了4名感染者。这看上去似乎是一起“无症状时就传播”的病例。
但德国科赫研究所进一步调研发现,那个最初的传播者并不是毫无症状,她当时感觉疲倦、浑身酸痛,而且服用了退烧药扑热息痛。在被她传染的4个人看来,她似乎没有任何症状,但事实并非如此。不过,这篇论文有错,也不意味着没症状的人一定不会传播病毒。只能说,还没有证据显示这个病毒可以无症状传播,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确凿无疑的答案。还有一点也让SARS相对容易控制。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阿米什·阿达利亚(AmeshAdalja)说:“没有超级传播者帮忙的话,SARS在医疗机构之外传播的效率并不高”。所谓超级传播者是指一类罕见的传播者,他们因为自身的行为或是免疫系统的构成,在疾病的传播中发挥了远超旁人的作用。在SARS期间,只要找到这些人并将他们隔离,疫情就容易控制了。但这次的新病毒,我们还不知道超级传播者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现在已经知道的是:新病毒的暴发规模已经超过了SARS。《柳叶刀》期刊上的一个数学模型对形势做了比较严峻的估计,认为在1月25日之前,感染者数量可能平均6.4天就翻倍一次,有部分感染者可能并未算入官方统计。几位作者还表示,只要病毒的传播速度减少四分之一,这次暴发的增长率就会变缓。到最后,这次疫情还可能被某种问世的新疫苗终结。但即便是最快的情况,研制疫苗也要花上数年。
耶鲁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流行病学家内森·格鲁博(NathanGrubaugh)表示,“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公共卫生机构能多有效地发现病例、治疗病例、隔离病例,感染者的个人卫生又能做到多好。”
疫病暴发有点像是火灾。病毒像火焰,易感人群就像燃料。如果没有了可燃物,火灾就会自行熄灭。当病毒再也找不到易感人群时,疫情暴发就会中止。
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流行病学家迈克尔·米纳(MichaelMina)举了个疫情自行消失的例子,那就是2015到2016年在波多黎各和南美洲流行的寨卡病毒。他指出:“当时有许多人迅速感染”。2016年在波多黎各就有超过35000个病例。但后来易感者的数字就不断变小。那些最有可能接触携带病毒的蚊子的人都已经得了病,“剩下来能被病毒感染的人就少了。”目前寨卡依然在巴西小范围流传。
但是据报告,它已经不再在波多黎各传播了。对于新型冠状病毒,我们还不知道它是否会自行消失。米纳表示,这是因为“我们还不完全清楚究竟哪些人是易感人群”。也许有些人对病毒的免疫力格外强,由此能限制病毒的传播。另外,一旦病毒开始自行消失,公共卫生机构就更容易用隔离和筛查的方法消灭它了。也有可能病毒会在中国自行消失,而良好的监测措施会阻止它在其他国家蔓延。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场景。
它意味着还有许多人将会发病甚至死亡。具体有多糟糕,取决于疾控人员仍在尝试理解的疾病特征:有多少感染者会发病?其中有多少会死亡?病毒有多容易在人与人之间传播?费尔利表示:“疫情暴发总会有一个峰值,过了峰值就会下降。问题在于,到底是我们能完全控制疫情,还是疫情会持续传播。”如果是后者,还有可能引出第三种场景。
这次疫情暴发会如何结束?还有第三种场景,那就是它不会结束。这种场景以前也出现过。
2009年,一个H1N1流感毒株在全球大流行。但过了一段时间,它就变成每个流感季节都会出现的常规病毒了。已经有4种冠状病毒毒株会常规性地感染人类,引起普通感冒或者肺炎。眼下的这种病毒可能成为第5个。它可能会像流感一样,随着季节产生和消失。它可能成为中国的一种季节性病毒,也可能像流感那样蔓延整个世界。
阿达利亚表示,“目前的政策或许会对控制中国以外的暴发产生一些作用,而在中国它可能变成一种季节性的冠状病毒”。不过他也强调:“未来会怎么样还难以断言”。这个场景仅仅是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并不美好。人类真的不想日常再多对付一种新病毒了。阿达利亚表示:“现在看来这种病毒是有能力造成严重疾病的,不仅是引起普通感冒那么简单。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人因为它而死亡。还有人住进了ICU。这一切都说明这种疾病需要控制。
可以确定的是,它比我们每年都要应付的其他冠状病毒要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