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西藏林芝市区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巨柏林,生长着数百棵年龄大小不等的巨柏。根据树木年轮学的测算,其中最古老的一棵已两千六百余岁。在千百年的岁月里,它一直挺立在那里,见证了雅鲁藏布江的消长,吐蕃文明的兴衰。可能在孔子周游列国时,它就开始生根发芽了;到唐朝初年,文成公主进藏与松赞干布和亲的时候,这株古树早已枝繁叶茂;在清朝康熙年间,仓央嘉措在布达拉宫挥写情诗的时候,它已经在江边屹立了两千多年。
岁月流转到现在,它的身高达到40多米,胸径接近6米,是名副其实的巨柏之王了。
高原上的巨人,包括黄河、长江在内的无数条大河都起源于青藏高原,并自此奔流而下。在高原南部的腹地,有一条大河横贯东西,那就是雅鲁藏布江。
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河之一,发源于喜马拉雅山北麓,流经日喀则地区,再向东穿过藏东南的林芝地区,绕过南迦巴瓦峰后急转向南,最后在孟加拉国汇入恒河,注入印度洋,在其转弯的位置就是世界第一大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在雅鲁藏布江绕行南迦巴瓦峰的过程中,沿着峡谷急转直下,江面从海拔3000米降到600多米,形成巨大的落差。
而在林芝地区的西部(即雅鲁藏布江的中游河段),如米林、朗县境内,雅鲁藏布江的水流是比较平缓的,海拔在3000米左右。
林芝地区的雅鲁藏布江两岸,主要分布着高寒荒漠带的低矮灌丛,野丁香、蔷薇、绣线菊、醉鱼草等耐寒灌木扎根于江岸边的沙土里,在这里顽强生长。同时在江边生存的还有高大的巨柏。巨柏是国产的柏科树种里个头最大的一种,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它逐渐适应了干旱寒冷的高原河谷,在雅鲁藏布江沿岸形成稀疏的柏树林,远远望去,就像一排排卫士,守卫在这高原大江的两岸,注视着勤劳勇敢的藏族人民在江边耕耘收获,繁衍生息。
喜马拉雅至中国西南地区是柏木属植物的分布中心,许多种类都喜欢沿大江大河分布,巨柏的祖先本是在平原上生活的,青藏高原隆起后,也将巨柏的栖息地一起抬升。巨柏是常绿乔木,它的鳞叶在枝条上交互对生、排列紧密,并且表面有加厚的角质层,可以抗旱和防寒,同时在海拔上升的过程中,它更加强化了在高原地区适应寒旱气候的本领。此外,在河谷地带不会有太大的强风,所以它能够长得很高而不怕被吹倒。
在雅鲁藏布江及其支流尼洋河两岸,不时有高大的巨柏矗立江边或附近山坡上。
然而直到40多年前,国家组织开展第一次青藏高原综合考察时,巨柏才被植物学家注意到,由我国著名树木学家郑万钧和傅立国联合发表,在植物分类学界正式记录“巨柏”这个名字,它的种加词“gigantea”意思就是“巨大的”。
在雅鲁藏布江流经朗县和米林县的区域,有长达80公里的沿江地带,生长着连片的巨柏,有的植株长到江边沙丘或山坡上,或者树干浸在江水中。它们生长在岩石缝隙或是沙质荒漠中,但巨柏的根系粗壮发达,根系的水平分布往往可达树高的数倍之广。
正如其他古老而高大的裸子植物一样,巨柏的日子其实并不太好过。在这个被子植物全方位霸占生态位的时代,巨柏、水杉、银杏这样的“前朝遗老”更是显得与新生代格格不入。与前两位患难兄弟类似,巨柏也面临着分布区狭窄、种群衰退的问题。在1999年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第一批)》中,巨柏被列为一级保护植物。
与松科塔形或椭球形的球果不同,巨柏的球果是接近四方体形的,种鳞与苞鳞合生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彼此了,球果要在枝条上生长两年才能发育成熟,之后果体变干燥,种鳞开裂,散出里面的种子,种子两侧有窄翅,可以帮助扩散,但它并不能飞多远,主要散布到母树的四周。
在巨柏组成的疏林下,也庇护了不少植物,它们形成错落有致的灌丛。比如世界上分布海拔最高、同时植株也最高大的牡丹——大花黄牡丹就生在附近。
每年五月份,经过寒冬的洗礼之后,冰雪消融,这种高达3米的大型灌木在枝头开出朵朵鲜黄色的牡丹花,昭示春季的临近。林缘的毛叶蔷薇和黄杨叶栒子组成的灌丛中点缀着白色的花朵,河岸边沙地上的砂生槐开出紫色的小花,它们共同迎来藏东南的春天。而前一年落在地上的巨柏种子,也将在新的一年里生根发芽,在母树的周围长成小苗,准备迎接未来千年岁月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