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双十一说起。我听说同事们纷纷清空了N屏的购物车,再看看自己全天零消费甚至连公交都没坐,不禁十分眼红。照镜子一看,嘿,还真的眼红了。好吧这个笑话有点冷……眼红是字面意思,我猜自己可能得了红眼病。然而,如果我能看到现在页面右边的进度条,就会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11月12日下午,右眼内眼角的红已经非常明显,还伴随着眼痒,硬忍着不揉真是异常痛苦,于是决定次日去医院看看。
到了这家因接收鼠疫患者登上新闻的三甲医院,发现场面十分平静,完全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差别。眼科大夫A熟练地用裂隙灯检查了一番,迅速做出了判断——结膜炎嘛,也就是最常见的红眼病。于是开出了妥布霉素地塞米松滴眼液+氧氟沙星眼膏,通用抗菌组合。这实际上是三种药,前者是抗生素妥布霉素加上激素地塞米松的复方药。
看起来很合理,嗯。唯一的问题是——滴了两天好像完全不起作用。我自发跑去眼科复诊,这次的大夫B还要更淡定一些,几乎没有询问情况,面无表情又开了一瓶左氧氟沙星。你问我这有什么区别?那你可问对人了!氧氟沙星分为左旋和右旋,而右旋的氧氟沙星基本是废物,左旋的才有效,所以提纯的左氧氟沙星药效大概是氧氟沙星的两倍。那么问题来了,滴左氧氟沙星管用么?并不。抗生素线没有走对方向,加强药效也没用。
如今回忆起来,其实并不能怪大夫A和B误诊,因为当时除了眼红几乎没有其他症状。哦对了,期间也有偶尔的头疼,不过因为以前就有时不常的神经性头疼,也没有太在意,疼了吃一片对乙酰氨基酚控制一下,没有跟医生提起过。如是又两日,右眼白眼珠发红的区域已经蔓延到整个眼球,几乎把黑眼珠包围了,还多了胀痛感。不仅如此,右边眼角和鼻翼附近的皮肤还起了红疹,头疼的频率也明显提升,好像每隔一会儿脑袋就被人抡一锤一样。
作为一个九年义务教育还行的理科生,我当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药物过敏。但氧氟沙星可是个国民级抗生素,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诸位谁没用过,应该不是氧氟沙星过敏。这样的话,难道是那个“妥布霉素地塞米松”有问题?第三次去医院,特意去了分诊台询问我这个情况应该看眼科还是皮肤科。护士姐姐回答道全都要。
先看眼科排除滴眼液的问题,这次的眼科大夫C告诉我,地塞米松本来就有抗过敏的作用,过敏可能性不大,反倒有可能是出了带状疱疹。皮肤科是必须去看的,之前的药物并不用停。来到皮肤科先被询问有没有去过内蒙,有没有过发热,我才看到平静表面下的谨慎。一刻钟后,我听到皮肤科大夫D的诊断,冷汗都要下来了:你这是带状疱疹,是由水痘-疱疹病毒引起的……病毒引起的……
合着我滴抗生素快一周,病毒在我体内畅通无阻自由发挥了呗?!(白细胞:我不要面子的啊?)(我:工作干成这样还要面子?)“以前得过水痘吧?水痘好了之后,还有些病毒潜伏在神经里面,等你免疫力低的时候就出来冒头了。病毒沿着神经走,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不过中线,你的红疹不都是在右边脸上么?”医生跟我解释道。我一想还真是,这也证明了人体的左半边和右半边由不同的神经控制吧,真是有意思的病毒。
体现在我脸上的实际效果更有意思,左半脸还保持着朴实无华的帅气,而右半脸就像被锤了一顿一样……据说“火龙缠腰”,即身上的带状疱疹会很疼,疼到睡觉没法翻身的那种。我右脸的红疹倒是全程没疼过,最多有一点痒。不过大夫D却很严肃,警告我一定要重视起来,红疹只是症状之一,后面失眠、厌食、严重的神经痛都有可能发生,最麻烦的是病毒在眼部搞事情。“还有可能导致粘连甚至失明。”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她在开玩笑,或者在说一个很小概率的事件,毕竟以前签过一次手术全麻知情同意书,上面还提到麻完了有可能醒不过来呢。不过看着大夫D严肃的表情我还是很配合地一起严肃点了点头,继续听讲。终于开始收拾病毒了。接下来讲的是用药,包括抗病毒的盐酸伐昔洛韦分散片和更昔洛韦凝胶、养神经的甲钴胺片,以及涂抹红疹处的夫西地酸乳膏和氧化锌乳膏。
大夫D再次确认抗生素眼药水还要继续滴,起预防感染的作用,还很贴心地问了一下:“需要开病假条么?”为了表现出丝毫不虚(别问我表现这个干嘛),我硬着头皮杠了一句:“可我觉得也不怎么影响上班啊……”此处应@老板。大夫D也很淡定地表示反正传染性很低,你自己觉得没事就行呗。虽说如此,还是认真地叮嘱我下周来复诊。而且如果突然出现头疼得生不如死、眼睛快瞎了之类的症状就立刻来复诊。
行……行吧……回来就开始各种内服外敷,轮到氧化锌的时候有点懵。这也太白了,真的就直接糊脸么?这色号给李佳琦都卖不出去吧?虽然是个有点作死的行为……为了避免妆容惊扰同事,我白天上班的时候选择不涂氧化锌。虽然像被锤了一顿的右边脸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这次治疗效果算是立竿见影,红疹和头疼在两三天后都消停了。唯一的问题在于,本来一天两次的抗病毒药,我给吃成了一天三次。
没办法,大夫D当时讲得比当年高数老师还快,处方也写得龙飞凤舞,我可太难了。
好在超量也不算太多,但是导致了另外一个问题——多吃了50%,意味着在复诊之前两天就把药吃完了。更妙的是,抗病毒药见底的同天忘记带滴眼液,纠结一会儿也没有回去拿,开启了完全断药的一天。我心想症状好转至此,断一天也不要紧……吧?这次自信回头,终于让我迎来了最凶险的一波。
11月23日,离约定好的复诊还有两天。
早晨我睁开眼,发现右眼看东西像是罩了一层白雾。刚开始我还没太在意,以前睡觉压到了眼睛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现象,过一会儿自然好。过了半天还没好,我有点慌了。当天恰好是周六,就干脆提前跑去医院补药,这次见到了眼科大夫E。他基本肯定了之前医生的诊断和处方,但抗病毒的更昔洛韦凝胶点眼频率要增加到两小时一次。又加开了一小瓶醋酸泼尼松龙滴眼液来缓解过度眼红,这是进我眼的第五种药。
两天后还是要来,以这种严重程度,两天一复查是基本操作。右眼前的白雾一整天都没有消散,那天晚上我在大街上走着,看到了最奇异的景象——所有的路灯,都自带了一圈七彩的光晕。有点像以前见过的日晕,只不过每一种颜色的波纹都要明显得多,像一道环形的彩虹。这是被拆开的白光。如果牛顿当年得过这个病,可能就没三棱镜什么事了。
我又做了一些测试,不仅是白光可以分,黄色招牌灯可以分出红色和绿色;一些冷色调的白光招牌,则可以看到边缘的蓝光。至于成排的路灯,大概可以同时看到三四个形成光晕,沿街向前走,远处的路灯也随之一个个绽放成为彩虹,直到约五十米处盛开到最大,从蓝到红的波纹,几乎可以占到整个视野的五分之一。
如此美丽,如此恐怖。跟同事描述起这个景象,被恭喜开了万花筒写轮眼。
我寻思这眼睛变红、视力下降倒是很像,不过分光这个异能,未免太弱鸡了点……眼球“排爆”。白雾一直持续了三天。再复诊时副主任医师F并没有急于下结论,嘱咐我去做了视力、眼压、眼底照相等一系列检查。右眼的矫正视力跌到了0.8,这点我倒不意外。眼压是眼睛里的房水产生的。正常时房水有进有出,只进不出就会造成眼压升高,引起胀痛的感觉。
我的右眼胀痛几乎持续了整个病程,这回才终于找到了原因——右眼眼压已经是左眼的两倍多,简直是要爆的节奏……
大夫F的结论是,病毒在右眼通关了,我现在有结膜炎、角膜炎和巩膜炎……之所以能看到白雾和彩虹,问题就出在眼睛正前方的角膜。不过,最难痊愈的是巩膜炎,巩膜位于眼球的后侧,怕是要打持久战。而当务之急,是处理过高的眼压。于是又有了第6种和第7种滴眼液。虽然是小场面,但这次我学聪明了,直接把次数标盒上。还好大夫F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开的,别的药可以停了。
高眼压虽然听着吓人,处理起来倒是不费劲,两种控制眼压的药滴下去,第二天就已经没了胀痛感。两天后复查时,左右眼的眼压已经恢复到同一水平。加量到两小时一次的抗病毒凝胶,也抹掉了眼前的白雾,最危险的时刻就这样过去了。而红眼的消退,如大夫F所说,还是个持久战。
12月15日写下本文时依然没有停药,右眼角还依稀有些粉嫩的颜色,但可以说很隐蔽了,而且还在日渐减淡。总之,大体上可以宣称这次糟心的经历告一段落(希望不是一个flag),人生又完整了一些——毕竟得了让人如此眼红的病,画了个川剧级别的半脸妆,看到了凡人看不到的绝世美景,还成功迷惑了两位三甲医院的医生……还有,光明真好。
医生点评:带状疱疹是由潜伏在体内的水痘-带状疱疹病毒再激活,导致的皮肤和神经损伤。
引发带状疱疹发病的原因因人而异,比如说化疗,服用免疫抑制剂,过度劳累——诸如考试、装修等等,这些都会导致免疫功能的下降。细胞免疫抑制可能是导致病毒再激活和发生播散的主要原因。带状疱疹是不是一个很严重的疾病呢?应该说,在常见病中,带状疱疹是一个严重影响生活质量的疾病。带状疱疹所引发的皮肤损害又是红斑、又是水疱,看上去“面目狰狞”,其实这并不是最危险的。
皮肤损伤几周之内肯定会恢复,顶多留有疤痕,危害最大的是神经损害:最常见的神经损害症状是疼痛,经常有患者因为疼痛而夜不能寐。病毒侵犯三叉神经时,可导致角膜受损,甚至全眼炎;侵犯面神经和听神经时,会造成耳鸣、耳聋、味觉消失,甚至面瘫。个别患者甚至出现脑炎和共济失调等。
有许多患者因为胸痛、腹痛到其他科室就诊,被考虑为心绞痛、胆囊炎、肋间神经痛、青光眼等等,做了许多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解释疼痛的病理改变。突然间发现身上有几个水疱,才想起到皮肤科就诊,而这时往往错过了最有效的治疗时间。带状疱疹并非一定会有“在身体一侧沿神经走行,带状分布的,红斑基底群集性水疱”。疼痛可能先于皮肤损害出现,也可能皮肤损害不典型或者根本没有皮疹出现。
那么,怎样能在早期知道自己可能得了带状疱疹呢?一个关键点是“疼痛”。带状疱疹的疼痛还是很有特点的。首先,疼痛出现在身体的一侧,很少能过中线。其次,疼痛表现为自发性的闪电样、刀割样、电击样、针刺感、烧灼感等等,一般以一种疼痛为主,也可多样并存。除了自发性的疼痛外,还会有顽固性的瘙痒。如果有以上症状,建议皮肤科就诊。
和大家分享一点感受。
记得刚工作那会儿,带状疱疹患者只是在寒冷的季节比较常见,而且多数是老人。如今,带状疱疹已不分春夏秋冬,上至耄耋老年,下至黄口小儿——变成了很常见的疾病。仅仅不到二十年,疾病谱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不得不引起我们深思。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机能慢慢老化、衰退,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自然过程。朴树在一个节目录制了一半的时候说:“我年纪大了,要回去睡觉了。
”这让我在感慨小朴率真的同时,不得不对所有希望身体健康的朋友说,“饮食有节,起居有常”是我们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爱惜身体的不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