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800年前沉船封藏了18万件文物。崔勇,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目前是“南海一号”的项目领队。简单来说,水下考古就是陆地考古的工作移到水下做,但这并不简单,因为它是建立在工程和科技发展上的。
水下考古的诞生有一点契机,就是1943年法国海军军官库斯托发明了自携式水下呼吸器,俗称“水肺”。因为“水肺”的发明,人对水下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潜水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人类有探索和怀旧的情结,这些情结使得“水肺”的发明最早关注古代沉船。
一般的水下考古程序是这样的:上面是一条驳船,中间是干这些事情。这是日本在叙利亚工作的情景。这是理想状态下的水下考古,而我们经常干的水下考古是浊水考古。“南海一号”的能见度只有20厘米,水质越清,木头沉船保存得越差,水质越差,证明淤泥越厚,文物保护得最好。
文物保护最好的地方不是博物馆和展厅,而是在地下和水下。“南海一号”恰恰是水下的地下双保险。因为有了这个双保险,我们对“南海一号”的期待非常高。
1987年发现“南海一号”时,我参与了247件文物的接收。到今年我刚好跟这一条沉船打了32年的交道。从1987年发现,到1989年第一次调查,再到2003年决定打捞,经过了八次调查。通过2002-2004年的调查,我们发现“南海一号”保存得很好。
考古要有影像资料的采集,要绘图,但因为能见度很低,确实做不到。我们决定采取整体打捞的方法。整体打捞之前先要做一个预案,最关键的是要了解船埋在淤泥里面,淤泥多厚。我们钻了30米的淤泥,才发现整体打捞的方案在理论上是可行的。
整体打捞的方案前后经过四次论证,到了2007年才开始实施。后来我们设计了一个巨大的钢沉井,长33米、宽14米、高7米。这六步从2007年4月一直做到2007年12月。浮上水面后又可以看到“南海一号”。
捞这艘沉船,我们是有一个考虑。捞上来是没问题的,但是捞上来放哪里还得要考量。2004年,我们决定做一个博物馆。通过设计招标和施工,2004年年底奠基,2007年上半年完成了这个博物馆,也就是“南海一号”的家。
这艘沉船从水底捞上来有多重呢?加上船体、船货、泥和沉箱本身的重量,总共是5500吨。当时中国最大的一条起吊船的起吊能力是4000吨。我们又用了一个1.6万多吨的潜驳,也就是工程潜水艇,灌上水往下沉。通过这两个力相加,我们把“南海一号”拖到水晶宫旁边。
进了博物馆我们就把墙封了,马上把海水灌上,这艘沉船就又进入了水下的状态,这是最好的一种方法。沉船是巨大的宝库。“南海一号”放到水晶宫里面以后,我们要进行发掘。2009年我们进行了一次试掘,2011年我们又进行了一次试掘,最后找到唯一的方法就是保水挖掘。
到今年我们把货清完了,这艘船货有多少呢?18万件套的文物。而且这18万件套的文物仅仅是陶瓷类的东西,还有130多吨的铁和几万枚铜钱没有算进去。广东省博物馆自1959年建馆,到现在总的馆藏量是18万。这一条沉船的文物量就超过了60年广东省博物馆收藏的总量。
从来没有人看过800年前的船是怎么装载的。现在我们用这种方法让公众看到了。这是挖出来的非常漂亮的龙泉瓷、景德镇的薄胎青釉瓷,和大量的黄金首饰,我们发现了2.8公斤的黄金和300多公斤的银。
沉船就是一个时间胶囊,是在一个短时间内沉到水底下的胶囊,它把所有的时间固定在里面。船上有很多人,要在一个时间单位里面保证所有的东西,能保证从船长到一般船员再到水手这些人的基本生存。
这18万件里面,我选的“南海一号”里面最有代表性的东西是海螺雕杯,它是用一个夜光蝾螺做的,产于我国南海。这个海螺雕杯的三维有五个孔,就像是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博物馆是2004年设计的,但这个蝾螺是2014年发现的,说明是先设计了博物馆,我才发现了蝾螺。
中国水下考古虽然在世界起步很晚,但在世界是领先的。“南海一号”既是世界第一,也是世界唯一,还是世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极力推崇的项目。我们的水下考古还有很多亮点,比如说“南澳一号”的原址保护,以及重庆涪陵的白鹤梁水下博物馆。
水下考古还有一个工作方法,就是把沉船用一个围堰围住,把中间的水抽走,再进行陆地发掘。江口沉银指的是当时大西军领袖张献忠曾沉银于此,发掘了4.2万多件金银财宝。考古的最高境界就是进行最小的干预。水下考古非常值得我们探讨,愿中国还有很多世界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