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树木没有叶子，光秃秃地在湖岸静立着。德国这个季节虽然看不到郁郁葱葱的树木，但更容易看到树上的动物，比如在桤树上玩耍的松鼠。
看到了松鼠，我问正在上十年级（相当于国内高中一年级）的儿子：“最近生物课学了点什么？” “植物学，植物的细胞结构和功能。” 儿子回答说。“考试难吗？没准我能帮上你呢！” 我说。“你帮不上忙的，这里的考试和国内不一样。” 他回答说。
儿子回国的时候的确看过国内同龄学生的相关考卷，所以说这句话应该不会是空口无凭。但我还是不太相信，于是问他：“都是生物学考试，能有多大的区别？” “就拿我现在学的植物学来说吧，你说中国的考试里会有什么样的题呢？” 儿子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起我来。
为了回答他的问题，我试着努力回忆一下自己以前在中学时的生物学考试，然后说：“可能会考植物的基本结构单位，植物细胞的特点，以及各细胞和细胞器的结构和功能等方面的内容吧。” “没错，这都是与植物的相关知识，但如果你只会这些，在这里考试就不能及格。” 儿子说。
“不能及格？为什么？” “是不能及格，因为这些知识性的东西，只是考试的一部分。比如说植物学考试，就拿一片树叶来举例吧，这第一道题的确是考树叶细胞的结构，里面细胞器的结构和功能之类的东西。但即使你把这道题全部做对了，100分的考试只能得到40分。” 儿子淡定地说。
“那就是说还有其它不是知识性的考题？” 我猜测着问。“是的，比如说接下来的第二道题，考的就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了。” 儿子说。“能举个例子吗？” “还是以树叶为例，第二道考题可能是这样的：它给你一片你从来没有见过的树叶的信息，比如南美洲或马达加斯加的一片树叶的细胞特殊结构，让你解释这片树叶的细胞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儿子给了一个例子。
“哦，这倒还真有点难度，如果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叶的话。这里考的是学生运用自己所学的生物学知识来解释生物学现象的能力，但中国的考试也会考类似的题目。” 我说。“我看过中国的考题，那里的确也有这样类似的题目，但考试的方式不一样。中国考这样的题目一般是填空题或选择题，考试只需要提供最后的答案就行，而这里需要你把整个过程写下来。” 儿子说。
“这又多大区别呢？考的都是解释现象的能力。” 我说。“当然有区别，这里考的是方法，需要你写出推理的过程。即使结果错了，过程对了也可以得一些分。而中国考的是结果，如果是选择题还可以猜答案。还有，如果你的推理是对的，但结果写错了，你也得不到分，这也不公平。” 儿子说。
“这有道理。” “而且即使把这道题也作对了，100分的试卷也才得到80分。” 儿子说。“也就是说还有第三道题，而且可能是更难的题了？” “对，这第三道题就基本上不给你任何具体的信息了，而是一些抽象得东西，然后让你自己做出一些推理。” 儿子说。
“也给一个例子来说明吧。” “还是以树叶为例，这第三道题就不给你关于树叶的具体信息了，而可能是这么考：一棵大树，外面的树叶和里面的树叶可能有什么不同，为什么？” 儿子给出了例子。“这还的确挺难，首先要回答出外面和里面树叶的区别就不容易，做出合理的解释的难度又大了一层。” 我说。
然后继续问：“那这道考题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是教学大纲规定的，生物学考试必须有这三种类型的考题。第一道考题考的是基本知识的掌握情况，第二道考题考的是你是否具有利用这些知识去解释一些现象的能力，而第三道考题考的是你是否有把知识转化的能力。” 儿子一口气把三种考题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德国的这种考试能够真正地把学生的能力区分开来，所以班级里个学生的分数差距很大。因为如果你不掌握科学的方法，只靠死记硬背来的科学知识很难在这种考试里得到高分。” 儿子又补充了一句。“说到底，这里学生要学的不仅是科学知识，更要学的是科学方法。被动学来的科学知识容易忘却，而掌握科学方法却可以帮助人获取更多的科学知识。的确，科学素质的确需要这样培养。” 我说。
过了一会，我又问：“那么是不是每个科目的考试都是这样呢？” “当然不是每个科目都适合这样的考试，但除了生物外，至少历史、政治经济可以这样考。” 儿子回答说。这个答案让我有些意外：“历史，政治也能这样考试吗？怎么考？” “自己好好想吧，社会科学也是科学，也是可以采用那三个层次的题目来考的。” 儿子这一次没有再给我举例子，而是让我自己去琢磨。
我没有去想具体历史政治课的考试，脑海里想的却是国内的中学教育。根据国家公布的教学大纲，我们关于高中生物学的教学目的主要有一下三点：“1. 获得关于生命活动基本规律的基础知识，了解并关注这些知识在生产、生活、和社会发展方面的应用。2. 树立辨证唯物主义观点，养成科学态度和科学精神，树立创新意识，逐步形成科学世界观。增强爱国主义思想感情。
3. 初步学会生物科学探究的一般方法，具有较强的生物学基本操作技能、收集和处理信息的能力、观察能力、实验能力、思维能力、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如果只比较教学大纲，中国和德国对于中学生物学的教学要求其实差不多，问题是落实的程度。在中国，我们的确很好地做到教学大纲里的第一点，而第二点和第三点是否做到？见仁见智吧。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