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很多人都听说过关于水仙花的希腊神话,那个关于“自恋”的故事:美少年那耳喀索斯(Narcissus)在水中看到自己的绝世容貌,从此欲罢不能,就这样死去并化成了水仙花。所以在西方文化里,水仙的花语是“自恋”;水仙的属名也借用了这位自恋狂美少年的名字:Narcissus。这个故事是如此风靡,以至于提到水仙花,好像一时间都很难想到其它东西了。其实,水仙背后大有文章。
已知的水仙属植物有800余种,光是“水仙”的英文单词,就有 narcissus、daffodil 和 jonquil 三个,其中 narcissus 算是水仙属植物的通称,而 daffodil 和 jonquil 则分别特指洋水仙 N. pseudonarcissus 和丁香水仙 N. jonquilla。洋水仙具有华丽而硕大的花冠,在春天的花园里它们的芳名足以与郁金香、风信子等媲美。
虽然别名叫做“黄水仙”或者“喇叭水仙”,但其实洋水仙的颜色不只有黄色一种,副花冠也不止喇叭状这一种形态,可谓是多姿多彩。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些缺憾的话,那只能说它几乎没有任何香味了。丁香水仙则是有着丝线一般纤细叶片的小可爱。它们的花冠和副花冠多为同色,密密地簇拥在一起;丁香水仙也叫长寿水仙,但有的资料里将它与景天科的“长寿花”混为一谈,这就是以讹传讹了的结果了。
除此之外,还有白纸一样纯净纤细的白水仙 N. papyraceus,或是花瓣纤细、副花冠却膨大好似蓬蓬裙的围裙水仙 N. bulbocodium,以及花瓣反翻,形似仙客来的仙客来水仙 N. cyclamineus。人们称呼水仙是“花园之眼”:在冬雪过后,它们是第一批睁开明亮眼睛,朝向这美好世界的,如此充满新生和希望的象征,可不像是眼里只有自己的自恋狂。
水仙属的植物是希腊人最早熟悉的花朵之一,作为球茎花卉中的一个大类,它们普遍非常适应于地中海型气候。或许因为广泛分布,与水仙花有关的希腊神话人物也不少。据说众神之王宙斯要讨好冥王哈迪斯时,就是让水仙花盛开在林间的每一个角落,借此机会让哈迪斯掳走了在其中采摘花朵的美女珀尔塞福涅。而且,那耳喀索斯的故事也有很多版本:虽然“临水照花”是这位美少年的最终结局,但故事是怎么开始的,可谓众说纷纭。
第一种说法是,被那耳喀索斯拒绝的水泽女神厄科(Echo)因为伤心欲绝而香消玉减,最终消逝成山间的一缕回音;她不甘心地向复仇女神(一说为爱神)求助,请求她惩罚这个傲慢而美丽的男人,于是才发生了美少年爱上自己倒影的悲剧。还有一种说法是,那耳喀索斯爱的并非自己的影子,而是在水中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孪生妹妹,舍不得离开她才导致枯坐而死。此外还有受到诅咒、被沼泽女神诱惑等说法。
进一步考据的话,一般认为那耳喀索斯所化的,应该是古代希腊地区最常见的红口水仙 Narcissus poeticus。作为水仙属的模式种,红口水仙的种加词 poeticus 有“诗人”之意。中国水仙的花型有单瓣和重瓣之分——单瓣者泾渭分明,曰金盏银台,一名酒杯水仙;重瓣者则繁复细腻,名玉玲珑,也叫百叶水仙。
那耳喀索斯这样的美少年当然不会在中国人的神话里出现——对于我们喜欢大团圆结局的先辈们来说,这是多么让人心碎的故事啊。而中国人喜欢的水仙,还真不是那耳喀索斯化成的:这种只要靠着一盆水就能在严冬里盛放的水仙学名是 N. tazetta,与红口水仙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比起后者的亮丽耀眼,中国水仙显得更加清淡纤弱;而她散发的那幽幽甜香,闻起来也绝非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味道,倒是出现在女性香水里再合适不过。
所以,中国水仙其实应该是一种非常女性化的花——只要看看“女史花”“姚女花”“凌波仙子”这样的别名,乃至将之比为洛神、织女、湘夫人、娥皇女英的典故,就知道它一定是与姑娘家有关了。就连见惯了美女的风流才子李渔,也曾经在他的《闲情偶寄》中对水仙大加赞叹:“妇人中之面似桃,腰似柳,丰如牡丹芍药,而瘦比秋菊海棠者,在在有之;若如水仙之淡而多姿,不动不摇,而能作态者,吾实未见也。
以‘水仙’二字呼之,可谓描摹殆尽。使吾得见命名者,必颓然下拜。”这样看来,虽然性别象征并不一样,可中国水仙的美貌并不逊色于那耳喀索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