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硬盘和云存储，为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分门别类，当我们可以找到几乎一切东西，我们人类的心理，我们人类的思维，优势何在？我们的记性变差了吗？我们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个人记性特别差，有可能那个人那就是你自己，很多时候我们会用“金鱼脑”来形容这个记性特别差的人。但是跟大家科普一下，金鱼的记忆其实没有很差，有研究发现金鱼可以记得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不过大家可别嘲笑那些人记性差，跟以前的人相比，现代人的记性可差多了。你想想看，你可不可以背出五个朋友的电话号码？估计是没有人可以做到，原因有两个：1. 你其实很少打电话了，你可能更常用微信来跟朋友联系；2. 你都把号码储存在手机里，想要打电话的时候直接找就好了，或是跟语音助理下指令就可以了。
在这里我们多谈谈第二个原因，我想没有人会否认科技让我们的记忆变差了，因为我们不仅仅电话号码记不起来，只要任何可以搜寻找答案的事情，可能都记不住。曾经有一个心理学研究，他们让一些人用U盘储存信息，另外一些人要自己记下来同样的信息。之后研究人员让这两群人再学习一份新的清单，结果发现先前用U盘的那群人，对这份新列表的记忆表现比较差。
由此说明了即使是相同的情境下，学习相同的素材，科技的使用习惯，也会让人的记性变差。不过，中国人有一句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么既然科技让我们的记忆变差了，那科技有没有办法提升我们的记忆呢？首先，我要帮记忆定义一下。对人类来说，记忆就是用大脑来保存一些事物，这些事物有可能是外在的刺激，也可能是内在的思绪，保存的时间可能不到一秒钟，也可能长达几十年。
如果记忆的功用只是保存一些事物，那么即使你的记性跟金鱼一样，人工智能都可以拯救你的记忆，因为人工智能很擅长把信息原封不动的保存下来。但很可惜的是，我们记忆并不是像摄影机拍影片一样，一五一十地纪录到底发生过哪些事情。我们的记忆也不像《头脑特工队》描述的那样，每个事件都被储存在一颗水晶球里，整齐地摆放在我们的大脑中。
假设我们要记忆的信息是一本书，大脑是一间图书馆，那么当这笔信息要被储存在大脑里的时候，它就会被依据属性拆解，并且摆放在不同的书架上。有的书架是专门处理日期的，有的书架是专门处理情绪的等等。当未来某一天我们要回想这个信息的时候，大脑会依据提取线索，从不同的书架上拼凑成一本书。当然，这样的产物肯定和原本的会有所不一样，只是我们常常误以为自己的记忆系统非常可靠。
各位也不要太紧张，因为大脑虽然在细节上会出错，可是重点是不会搞错的。所以你不会把跟女朋友约会的事情，回忆成跟妈妈聚餐。不过，如果你是个渣男，那你可要特别小心，因为你很有可能把跟A女约会的情节，错误套在B女身上。所以难怪有些渣男会跟女生去同样的地方，都称呼她们宝贝，因为这样比较不会出错。虽然这样的记忆运作方式有可能会出错，但也会有一些好处，我们可能会回忆起一些相关的信息。
比如你本来要回想上周五跟谁一起吃晚餐，然后意外想到了那位朋友跟你推荐了一档优质的股票，你就可以马上下单买股票。另外，你回忆到的信息间可能存在奇特的关联性，有可能可以促进创造力的展现。其实，现在人工智能确实也会模仿这些运作，当你搜寻了某些产品之后，系统就会问你，你是不是还需要那个产品。也就是说，现阶段人工智能的技术不单是把信息输入、提取出来，在提取的过程还会画蛇添足，帮你找些相关的信息出来。
那，你的金鱼脑就被拯救了吗？恐怕还没有。我们的记忆是一个动态的心理概念，当我们听到一个人名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联想起，这个人好像在某个别的地方也听过，你可能还会想起关于这个人很多别的事情。我的博士班导师Alan Baddeley也就是工作记忆的创始人之一，认为人类记忆就是一个短期与长期记忆融合的产物。
每一段我们以为的记忆，都是如此，就像我们在背诵一个英文单词的时候，不单单是仰赖口头的复诵，还包含了长期记忆对于这类发音的字该怎么拼写的记忆等等。如果你一直只是用口头的复诵，那么这个单词你肯定是背不下来的。人类记忆最核心也是最难用人工智能取代的功能，其实是记住且相信你是谁。你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记忆，你连自己喜欢、讨厌的事情都忘了，你的世界会变得非常不一样，甚至每天都像新的一天一样。
常有电影、电视剧会上演这样的题材，一般都是男女主角车祸失忆了，忘了自己曾经爱过一个人，最后又重新爱上同一个人的戏码。不过你是谁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你爱过谁，不然就太肤浅了。最近有一个节目很火，叫《忘不了餐厅》，我想不少朋友都有看。这个餐厅的服务生都有一些记忆上的困扰，有的有轻度认知障碍，有的是有阿兹海默氏症。
在节目中我们可能看到他们身为服务员，忘了一些他们该做的事情，有时候是很好笑的，有时候也很揪心。对这些记忆有困扰的人来说，真正难过的恐怕不是忘了该做什么事情，而是发现自己忘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事情，像是忘记自己的爱人早就已经死了，误以为自己一直都没有结过婚，等等。在心理学中，我们把这些跟你这个人有关系的记忆统称为自传式记忆。
这类记忆有一个特性，就是特别难辨别真伪，因为如果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在场，那么你说什么是真的，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反对。讲到这件事情，我要跟大家介绍一部电影叫《Memeto》，是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第一部长的剧情片，大家可能更熟悉他拍摄的《蝙蝠侠：黑暗骑士》《星际穿越》《敦刻尔克》等等。这部电影非常精彩，描述一个记忆只有几分钟的人，他用了一些线索，故意让自己相信被扭曲的事实。
简单来讲，就是他帮自己创造了一些错误的记忆，并且相信这些错误的记忆是真的。所以到底什么是记忆，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我们认定发生的事情？如果你认定有人打了你，可是摄影机全程记录，并没有发现那个人有打过你，那到底谁说的算数呢？在1970年代的美国，有很多妇女回想起自己童年时期曾被亲人性侵，因此上法院告她们的亲人。
虽然多数被认定是子虚乌有，但是如果这些妇女相信她曾经被性侵，伤害已经造成了，那么我们到底要怎么看待她们记忆的真伪呢？人类的记忆真的非常复杂，绝对不是把事情记录下来，然后把相关联的信息串联在一起而已。更重要的是，赋予意义！那么，人工智能可以赋予记忆意义吗？我们先来思考一下人工智能怎么记事情的。
不论你是用手机打字来储存信息，或是用拍照、拍视频的方式来记录生活，这些科技产品所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原封不动地把信息保存，直到你某一天需要回想这些信息的时候，你可以根据关键词来找回这些信息。但是，这些提取出来的信息是死的，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你看到这样一张图片，如果你没有办法从里面找到意义，那么这就是一些黑点在白色的纸张上，仅此而已。
我们当然可以加上一些备注，例如在这张图片旁边加上：“这是一只大麦町犬”的字样，那么系统未来再次提取这张图片的时候，就还会加上一个文字卷标。这样看起来好像就足够了，但是似乎还少了一点点东西。如果是一个人回想起这张图片，他回想起的是一个当时的经验，有一些是能够口述的，比如他是在什么时候看过的、当时的感受是怎样的，但也有一些是无法口述的，比如这个经验对他可能有莫名的冲击，是他自己也没有主观意识到的。
人工智能或许可以模拟那些可以口头描述的部分，然而那些连当事人都讲不出来的影响，很难被模拟。但是，这段记忆对这个人的影响，是真实存在的，并不会因为他讲不出来，他就不会被影响。在电影《银翼杀手2049》当中有一个我印象非常深刻的片段，片中的男主角一直在做一个梦，他很想要知道他梦到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于是他找到上了一位科学家，这位科学家看了看这段梦境，她说 “This is real...Someone lived this”。在人工智能还不能模拟一段活过的记忆之前，我想就算我自己是金鱼脑，我也宁愿有这样的烂记性。毕竟这些残缺且可能有错误的记忆，都让我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感，这个才是记忆最重要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