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本文含毛虫高清大图
我最近一直在云南采集昆虫。在田地里，我见到很多玉米还没开花便千疮百孔的模样。一些玉米断了头，好像被人整齐地锯掉一般。看着自家玉米田变成这个样子，农民只能望田叹愁，苦不堪言。一个大写的惨。
残害这些玉米的元凶其实今年才刚定居中国，它就是臭名昭著的草地贪夜蛾。2019年1月，草地贪夜蛾首次在中国云南被发现，如今已扩散到二十多个省区，在短短几个月内便由鲜有人知的外国虫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农业害虫。
草地贪夜蛾成虫。
认识元凶
草地贪夜蛾（Spodoptera frugiperda）俗称秋黏虫，隶属于鳞翅目的夜蛾科。它原产于美洲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在美国当地危害玉米的历史非常久。它能引起玉米减产20%～70%，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甚至将其列为“世界十大植物害虫”。草地贪夜蛾食谱广，能吃80多种植物，目前在中国受其危害最严重的作物是玉米，其次是甘蔗。
依靠风力，草地贪夜蛾能进行远距离迁飞，因此扩散快。有专家预测它今年就会扩散至中国北方并造成巨大经济损失。
幼虫期的草地贪夜蛾才会危害玉米。它的幼虫分为6个龄期，偶有5个龄期。三龄前，幼虫主要在叶片上取食，并在叶片下表皮留下透明窗斑，在这个阶段用农药较容易就能把它们杀死。三龄后，幼虫会钻入玉米心部，形成各种“孔洞”和“断头”现象，在这个阶段用农药较难将其杀死，一般选择黄昏和黎明当它从心里爬到上叶片时施药。
草地贪夜蛾的其中5个龄期的幼虫。
被嚯嚯的玉米地，低矮的那一片惨遭“断头”。
三龄前幼虫可以十多只共同取食一株玉米，而三龄后幼虫则因自相残杀，必须分散到其他玉米上取食——这种习性也会加大对玉米的危害。所有龄期的幼虫中，六龄幼虫危害最大，它们体型最大，攻击能力最强，钻蛀能力最强。
“收割”玉米，毫不留情
总体而言，草地贪夜蛾的危害主要落在两个字：钻和断——钻心钻嫩棒，断叶断花序。
草地贪夜蛾最喜欢吃幼嫩的玉米，这种嗜好使它们造成的危害更大。钻洞时，它们会吃掉洞口周围的叶子，但不会吃掉整个幼叶，通常会留下叶子的大部分残体，然后再换一株接着吃——这种“暴殄天物”的吃法会使更多玉米受害。钻心时，它们会吃掉中间一小段叶子，叶子上部就会因为被咬断而失水死亡，最后形成“断头”的症状。
千疮百孔。
等到玉米抽穗开花时，草地贪夜蛾的食物就变成幼嫩的雌雄花以及玉米棒子。一般只有五龄和六龄幼虫具有这种能力：可能会咬断雄花花序轴和雌花玉米须（线形花柱）。
草地贪夜蛾幼虫危害玉米雄花。
玉米是风媒花，雌雄异花但同株，花粉量巨大，授粉范围广。如果一株玉米的雄花被咬断，它还可以接受其他植株的花粉来受精结实；但如果雌花玉米须都被咬断，那么这株玉米将不能结实。
危害玉米雌花。
刚刚受精完的玉米棒子甚为鲜嫩，吃货赋予其“玉米笋”的称号。然而草地贪夜蛾也不会错过这样的美食。它们能从苞片外钻蛀进去啃食玉米棒子。玉米棒子十分鲜嫩，汁水充足，啃食过的孔洞十分湿润，这很容易引来各种细菌繁殖，从而使整个玉米棒子都坏死烂掉，哪怕没有烂掉，玉米棒子也会因这种破坏性的钻蛀而变得畸形。
左：草地贪夜蛾钻蛀玉米棒子后留下的孔洞；右：孔洞周围已经开始腐烂。
识别有难度
草地贪夜蛾的扩散，主要靠成虫在几百米高空借助风力进行远距离定向迁飞，成虫每晚可飞行100公里，产卵前可迁飞500公里。如果风势好，它们能飞得更远，有记录称它们能在30小时内迁飞1600公里。一些低龄幼虫也会通过吐丝并借助风力进行短距离迁移。
草地贪夜蛾原产于美洲，在美国已贻害多年，而中国的草地贪夜蛾则是经缅甸而来。2016年1月，它们首次在非洲出现，但美洲和非洲间的季风是从非洲吹向美洲的，所以入侵非洲其实是由国际频繁的人员流动和贸易往来所致。到2018年1月，它们就已入侵到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几乎所有国家。
草地贪夜蛾幼虫吐（你看不见的）丝悬挂空中。
2018年5月，草地贪夜蛾首次在印度出现，而后在孟加拉国、泰国、老挝和越南等地也相继出现。缅甸在2018年7月出现草地贪夜蛾，中国则是在2019年1月11日在与缅甸交界的云南江城县发现了它们的踪迹。此后，草地贪夜蛾在中国迅速扩散。
草地贪夜蛾爆发后，相关文件已经下发，要求尽力防控。不过，有一些人草木皆兵，误将其他毛毛虫当作草地贪夜蛾的幼虫，甚至爆出“就是这种虫子吃了我家的XXX，我们这里几年前就有了”等言论。
网传辨识草地贪夜蛾幼虫有两个要点：头部的Y型纹和尾部的四黑斑。实际上，所谓“Y型纹”其实是昆虫的褪裂线，几乎每种毛毛虫都具有；所谓“四黑斑”也能在很多毛毛虫中找到。
网传辨识草地贪夜蛾幼虫有两个要点。
我之前靠这两点依据就翻过车：把粘虫（Mythimna separata）认错成草地贪夜蛾。其实草地贪夜蛾的低龄幼虫与其他毛毛虫甚为相似，大龄幼虫才稍具辨识特征。要想把它们跟其他毛毛虫区分开，经验积累是非常重要的。
翻车现场。
仔细看粘虫也具有Y型纹和四黑斑（左），但粘虫危害症状为啃光叶片而非钻蛀（右）。
草地贪夜蛾幼虫体色多变，有时很难与其他毛毛虫相区分。
我们真的毫无对策？
草地贪夜蛾危害巨大，我们真的对这种近乎无敌的入侵昆虫束手无策了吗？不，我们有策，但都收效甚微。
国家在草地贪夜蛾入侵的第一时间就推荐了许多应急杀虫剂，但这种蛾子抗药性很强，一些杀虫剂几乎无用，另一些杀虫剂也效果不佳，久用之后也将无用。此外还有非化学的生物防治法，但见效缓慢。
草地贪夜蛾难治的原因在于，大龄幼虫藏于玉米心部，药剂很难达到；再者，种植玉米的收成很低，若再频繁用药则会加大成本，一些农民甚至宁愿放弃玉米田也不愿多花钱打药。种种因素综合影响下，草地贪夜蛾的防治任重道远。
因田间施用杀虫剂致死的草地贪夜蛾幼虫。
田间施用绿僵菌药剂后，草地贪夜蛾幼虫被绿僵菌感染死亡。
云南因地理环境特殊，部分地区整年都种植玉米，一些山地玉米则在雨季来临时播种。云南今年前期干旱，到了6月末才进入雨季，此时种下的玉米都成了草地贪夜蛾源源不断的口粮。中国与缅甸有着绵延两千多公里的国界线，缅甸的草地贪夜蛾也会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国。
草地贪夜蛾有两种类型，一类爱吃玉米，一类爱吃水稻，非洲二者皆有，中国目前只发现了前者。如果爱吃水稻的草地贪夜蛾出现在中国，那或许又将是另一场粮食灾难。
本文是物种日历特约稿件，图文均来自物种日历作者@翦翳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