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是一种蒿子。哦不,客观地说,艾是多种蒿子的总称。它们都属于菊科蒿属,最常用的是艾(Artemisia argyi)、野艾蒿(Artemisia lavandulaefolia)、南艾蒿(Artemisia verlotiorum)等等。虽然有艾这个独立种,但我们今天要说的“艾”是个广义的概念——反正把蒿属的植物摆一块儿,学植物学的都分不出来,不如就暂且混为一谈吧。
作为身份最为普通的杂草,艾和人类的关系——尤其是中国人——显然过于密切。我们的祖宗无论生老病死,还是衣食住行,大事小事都少不了它。
在不知道多少万年以前,人类就发现了火的妙处——吃腻了刺身,对于撸串儿的向往非常容易理解。在钻木取火和放大镜烧蚂蚁两大科研项目攻关成功之后,人们急需找到一种容易点燃、燃烧稳定的东西,把取得的小火星保留下来。
然而木头块儿太不容易点着,碎干树叶又“呼”的一下就烧没了......纸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那会儿还没发明出来。艾的纤维细小绵密,容易点着,又燃烧缓慢,是最适合的材料。《淮南万毕术》载:“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这就是一套完备的的放大镜点火装置。
后来,古人又发明了“阳燧”。阳燧是一种打磨非常光滑的金属杯或者盘,向着太阳放好,阳光汇聚到杯底一点,产生高热。
只要在这个聚光点“以艾承之”,就可以得到火源了。在西汉时期的草叶四虺纹阳燧现存于扬州博物馆。在今人看来,艾不过是原始打火机的一个组件而已,不过古人觉得是艾是因为承接了太阳的神奇能量,才能给人类带来温暖和光明的。所以,从有文字记载开始,艾就被认为是有神力的植物。在韩国的古书中,艾被写作“灵艾”,其迷信程度更胜我族。
这样神奇的艾,一定可以帮助人类战胜疾病吧?当然了!艾蒿大概率是中药中最早的一批对象。
随着研究和实践的加深,艾在中医领域的医治范围越来越大,具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抗过敏”之效。这些药效有多少是从“巫医”时期继承下来的?有多少经过了临床检测?我们不敢说,但官宣功能这么多的中草药实在并不常见。更神奇的是,不仅吃艾治病,烧艾也能治病!我们平时总说针灸,其实针是针,灸是灸。所谓灸,就是用艾绒(艾叶晒干捣碎)做成条或者块儿或者小坨坨,点燃烘烤穴位。
中国自古就以艾为食,种类繁多,至今每年清明前后,南方还要做“青团”。而艾就是染绿糯米面的最主要材料。但是,自古就吃并不代表真的能吃!!艾中含有侧柏酮等有害物质,不适合作为食物大量进食!!一年吃几个青团是没啥事的,可真拿艾当蒿子秆顿顿涮火锅就有问题了。当然,艾并不好吃,真涮火锅里你难以下咽。在中医药中,新艾不能入药,必须陈放三年;西方的苦艾酒,酿制过程中也有对苦味有严格控制。
这些可能都是古人对于艾中有害物质的正确认识。
在东亚各国,艾最主要的意义在于文化上的驱邪除祟。每年端午,家家都要插艾蒿菖蒲,相信这样就不会有邪气入户了。这个习俗的来源说法很多,比如有说黄巢造反时,凡遇门上插艾者就不杀,百姓遂争相效仿,渐成习俗。这显然是胡说八道,黄巢定这暗号是为了哪路卧底?而且插艾的历史要长得多的多,甚至可能会追溯到商周时期。
到了宋朝,人们大概觉得单纯的艾草法力还不够,就用艾扎成“艾人”或者“艾虎”挂在门上。艾已经是驱邪之物了,虎就更惹不起了,双剑合璧,邪祟估计就去别人家了(什么心态)。
在现代对比试验中,艾的驱蚊作用得到了确实的验证,并且显著比马鞭草、橘皮、茵陈蒿等“古代蚊香”效果明显,直逼含有避蚊胺的花露水。经过分析,艾中的α-蒎烯等物质能够对蚊虫产生驱赶甚至杀灭的作用。说不定今后能以艾为原料,制作更为高效、更加天然的驱虫产品,让这种古蚊香焕发光彩。除了能驱蚊外,艾还是工业生产中绿色素的原料。通过科学的方法,艾中的有害成分得到分解,成为安全的食用色素,即使大量食用都不用担心。
另外,虽然艾灸未必靠谱,但蒿属确实是个挥发油大厂,体内物质复杂。屠呦呦团队的青蒿素就是从艾蒿的亲戚黄花蒿中提取的,不仅已经克制疟疾数十年,还即将向红斑狼疮开展临床挑战。艾蒿之所以在东亚广泛应用于传统医学,未必无因。也希望未来的科技能彻底揭开艾的面纱,让我们和艾能一直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