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爱你，还有什么能持续一万年？“如果要对爱你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至尊宝的深情表白曾打动了紫霞仙子。而一万年这个期限是否只存在于誓言中呢？现在，有人希望制造出一个真正能够持续一万年的东西——“万年钟”项目，向文明的期限发出挑战。这个“万年钟”项目来自恒今基金会（The Long Now Foundation），顾名思义，就是要制造一个能维持运转一万年的机械钟。
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表示，这样一个钟能够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人造物，不仅是工程上的挑战，一个值得来瞻仰的对象，也能不断提醒人们，以长远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同时，这个基金会也支持了一些其它周期十分漫长的项目，例如保存世界上的语言等等。如果说只有5年时间来解决气候变化的问题，那要想知道从哪里开始都很困难，因为时间尺度是不合理的。
但是，如果你把时间尺度重新设定为500年，即使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开始变得有头绪起来。万年钟的规模够大、时间够长远，最重要的是，它希望提醒人类做长远的思考。但是，要从建造的方向思考，事情就又有点困难了。人类文明的历史不过几千年而已，当下的科技手段真的能够建造出可以持续一万年的器械吗？从历史中寻找“持久”的经验。
日本的伊势神宫，每20年举行一次古老的仪式（式年迁宫），这一传统可追溯到距今1300多年前。迁宫时，正宫的旁边会重建一座同样的、全新的神殿。神宫的重建使用的材料是木头和茅草，其中茅草用于屋顶。作为神道仪式的一部分，重建神宫不仅使建筑保持完整（即便使用的是相对短暂的材料），还可以使神宫建筑大师将建造技艺传递给下一代。日本仿佛对维护有着独特的感情，这也使得一些建筑和仪式得以保持上千年。
无独有偶，在人类的灿烂历史中，许多其他文化也创造了经久不衰的艺术品和建筑物，而每一种传授给后人的经验，都值得万年钟借鉴。失而复得，弥为珍贵。能维持几百年的人造物品或组织就非常少，更不用说是几千年的。历史上，一些独特、且富有意义的文物，不是被有意保存下来的，反而是因为丢失了，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刻被找到了。《死海古卷》、罗塞塔石碑和安提凯希拉装置……当初要是没有丢失，可能就不会进入现代社会。
1947年，一位阿拉伯牧羊人为了寻找他走失的羊，走到了死海西北角岸边。他无意中进入一个洞穴，发现了许多古经卷。由于出土于死海附近，故被称为《死海古卷》。在历史、宗教和语言等方面，这些古卷都有重要意义。发现古卷的洞窟 | Wikipedia。1901年，在希腊安提凯特拉岛上的一艘古船残骸中，人们发现了随船沉没2100余年的钟形装置，被称为“安提凯希拉装置”。
百余年后，科学家终于在现代先进技术的辅助下发现，这竟然是一台2000年前的超级天文“计算机”。它的工艺、以及对齿轮传动和天体现象的理解都很出色。而这一装置能保存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它失踪了。另外，对于未来的考古学家来说，机械物件比电子设备更好考究。可以想象，如果2000年后，人们在地中海底部发现了一个现代电子设备，要想搞懂里面的硅集成电路的设计意图几乎不可能。
这也是建造万年钟这样大型机械设备的主要原因之一。即使它只有一部分能存活一万年，人们也有可能确定它的用途，甚至在需要的时候修复它。到那遥远的地方。城市本身往往可以繁荣一千多年，但每过十年，其中的内容就会发生变化。每一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城市文物，都对应着无数个的被战争、社会变革或意外事故摧毁掉的作品。而偏僻、远离城市的位置，通常为文物的长期保存创造了更多的机会。
佩特拉古城，是约旦的一座历史古城，坐落于海拔1000米的高山峡谷中。它几乎全在岩石上雕凿而成，经历过繁荣与衰落，甚至曾一度沦为被废弃的空城。同样，马丘比丘遗址也高耸在海拔约2350米的山脊上，俯瞰着乌鲁班巴河谷，为热带丛林所包围。像佩特拉和马丘比丘这样壮观的遗址，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远离城市的偏僻位置，才得以被较完好地保存下来。马丘比丘古城遗址被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 | Wikipedia。
偏远的位置，也能带来更多的神话色彩。位于斯瓦尔巴群岛的全球种子库，建于北纬78度的永久冻土带区，那是地球最北的永久居住地。其设计初衷是作为世界农作物种子的后备储存库，声称可以使用1000多年，被称为全球农业的“诺亚方舟”。它不是为视察或游览而设立的，但在访客签名簿上，一些赫赫有名的人留下了他们的大名，比如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联合国前秘书长潘基文等人。
偏远的位置并没有打消人们到访的热情，反而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 | kimyasalgelismeler。遥远偏僻的地址还需要你作出长途跋涉的准备，只有一时兴起的劲儿是远远不够的。对于万年钟的场地，项目负责人选择了德克萨斯州西部的一个地点，距离机场有很多小时的路程，需要徒步一天才能到达。这样的地理隔离不仅对保持神秘来说很重要，对保存来说也同样重要。地下才是最好的归宿？
许多保存最完好的文物，可能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地下度过的。地下环境保护他们免受阳光照射，且通常保持着非常稳定的温度。而温度的升降会加速氧化和老化。埃及卢克索的贵族陵墓、法国的拉斯科洞窟壁画等，都在地下保存了数千年。难怪全球种子库、核废料储存库和档案等现代保护工作也都选择建在地表下。万年钟之所以在地下建造，不仅关乎到保存，也是出于计时的考虑。
温度的变化会导致金属膨胀和收缩，这就需要巧妙的方案来保证像钟摆这样的装置一直维持同样的长度，从而保持时钟的准确性。一个机械钟经历的温度变化越小，它就越精确。保证像钟摆这样的装置一直维持同样的长度，从而保持时钟的准确性。一个机械钟经历的温度变化越小，它就越精确。稳定的温度对万年钟来说很重要 | Kevin Kelly。然而，要想在地下保存物品还需考虑一个严重的问题——水。
万年钟的地下基地建在山顶，就是为了把集水的问题最小化。然而，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历史上唯一有效的减少水流入的方法是改变水的流向，而不是阻止水的流动。亚洲古老的稻田就证明了引水的有效性。因此，万年钟的每一个地下表面都向远离时钟的角度倾斜，并确保水不会被困在任何地方，而是从基地的底部流走。如果无法阻挡水的到来，那就改变水的流向。什么样的材料，可以坚持一万年？
位置选好后，用什么样的材料建造万年钟就是个大问题。当思考哪些材料可以使用数千年的时候，大多数人想到的是石头或黄金等贵金属，因为它们不易氧化。但即使是尸体，如果储存在正确的化学环境中，也能保存上千年，比如埃及的木乃伊。不久前，亚美尼亚发现了一只保存完好的古老皮鞋，距今已有5500多年的历史。决定一种材料寿命的因素，往往不是材料本身，而是其所处的环境。
就那只5500岁的皮鞋而言，它被埋在洞穴里，用羊粪封住，虽然味道可能不太好，但是却创造了完美的厌氧、温度稳定的环境。保存完好的古老皮鞋 | PLOS ONE。但是，由于我们现在控制环境的能力十分有限，因此，要制造一台人们可以持续接触、参观1万年的机器，材料本身必须非常耐用。对于钟表而言，轴承是重要的精密零件。
传统的轴承有几个问题，如果长时间放置，钢或甚至不锈钢轴承就会粘合在一起，还可能发生接触腐蚀。另外，普通的轴承还需要润滑，这就意味着定期维护。但是，维护过程又会引入氧气、灰尘和砂砾。不过，万年钟项目解决了轴承的问题——使用全陶瓷材料的轴承。这些轴承由接近金刚石的硬质工业陶瓷制成，最初用于卫星和航天器，不需要润滑就能在太空真空中无限期地工作。
这种轴承刚刚开发出来的时候，非常贵，成本高达数万美元，而且只用于航空航天领域。然而，在万年钟项目进行的过程中，它们变得越来越普遍，成本也低到了10美元。因此，万年钟材料的问题就被这样科技的进步解决了。准备昂贵的障眼法。还有一个更为奇特的长久保存策略，就是牺牲物体本身的一部分。有些遗址，比如埃及帝王谷的陵墓，那里有保存最完好的雕刻品和画作，看着就像是昨天刚完工的。
当盗墓者忙于盗窃黄金制品的时候，他们自认为已经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盗走了，但是，却完全没动过其他遗址所没有的、独特罕见的壁画艺术。通过打造了一种价值都在墙上宝石装饰物上的假象，泰姬陵镶有珠宝的墙壁可能也有助于保护建筑本身。
因此，万年钟的建造者也在思考：要不要设计一个相对容易盗窃的贵重牺牲层，从而避免盗贼伤害到万年钟?开放状态下，控制环境很难，因此万年钟的材料必须耐用 | The Long Now Foundation。泰姬陵内饰 | Wikipedia。一万年最大的敌人，很可能是人类自己。建造任何永恒的东西，最后和最大的危险都是人类自身。近年来，一些世界上最古老的遗址不断被毁。
2001年，塔利班政权下令摧毁阿富汗巴米扬大佛。雕像十分坚固，他们花了数周的时间，才把这宝贵的文物炸出峭壁。被毁的巴米扬大佛(有两尊，上图是高的那个）| Wikipedia。我们如何才能制造出一些不会在某个时候被偷走或被摧毁的、有价值有文化意义的东西？当我们思考如何建造万年钟时，这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真正问题。
最重要的，不是材料工程学和它的工作原理，而是它身边的文明——一个我们希望是既关心现在、又关心未来的文明。建造万年钟这样的东西，带给我们的挑战不只是技术上的，还有道德上的。最重要的问题是：现在的我们，能否在这样的挑战下，成为更好的祖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