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卢旺达，你会想到什么，惨绝人寰的卢旺达大屠杀？还是东非的贫困落后国家？就在这片土地上，宫颈癌可能即将被消灭。宫颈癌是女性的第四大常见癌症，是卢旺达妇女最常见的癌症。全球85%以上因宫颈癌而死亡的病例，发生于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2011年，卢旺达将预防宫颈癌列为健康优先事项。所有的宫颈癌几乎都是由人类乳头瘤病毒（HPV）引起的，接种HPV疫苗是目前预防宫颈癌最有效的手段。
可是，高收入国家仅达到了HPV疫苗的适度覆盖，连美国和法国都尚未实现高HPV疫苗覆盖率。再加上，低收入国家的疫苗实施情况比高收入国家落后15～20年。经历过1994年种族灭绝后的卢旺达，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它能实现预防宫颈癌的目标吗？就在卢旺达将预防宫颈癌列为健康优先事项不久后，美国制药公司默克同意与卢旺达合作，决定连续3年免费为其提供HPV疫苗。
搞定了经济难题，谁也没想到推广HPV疫苗接种活动中，还要面对文化禁忌。HPV是性传播病毒，也就是说发生性行为才有可能感染。在卢旺达，谈论与性相关的话题是一种禁忌。因此，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接种疫苗。63岁的米歇尔是位社区卫生工作者。在疫苗被送到他所在的村子前几周，他和一名护士一同向村民们科普HPV疫苗。
他们是这样解释的：如果你有女儿，那她就有可能感染HPV，HPV可能会导致宫颈癌，预防措施就是接种疫苗。和米歇尔一同参与科普HPV疫苗的人还有很多。卢旺达有个4.5万人的社区卫生工作者组织。每个村子里至少有一名该组织的工作者，每位工作者都会向村民科普HPV疫苗。因为卢旺达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农村，所以科普的效果显著。连边境小村子的高速公路旁都写着：“跟孩子谈谈性吧，这可能会挽救他们的生命。
”HPV疫苗可以挽救数百万女性的生命，有些人仍对此持怀疑态度。他们问，为什么只有11～12岁的女孩需要接种疫苗?其他人不需要吗？更有甚者说，接种过HPV疫苗的女性会丧失生育能力。针对接种疫苗导致不孕的传言，米歇尔告诉父母：“这种说法是错的，如果她得了宫颈癌，那才是真的不能生育了。”除此之外，社区卫生工作者和护士还会拿着有女性生殖器官的海报，向村民解释宫颈癌对女性的伤害。
卢旺达现任卫生部长戴安·甘什博（Diane Gashumba）说，关于HPV疫苗的谣言层出不穷，没人能预测下一个谣言是什么。她补充道：“村里的领导人、教师、社区卫生工作者和其他志愿者，在传播HPV疫苗的益处和辟谣的工作上，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开始性生活后，女性就有感染HPV的风险，所以卢旺达政府建议11～12岁的女孩接种HPV疫苗。不料，有些人却因此把疫苗和滥交联系到一起了。
他们认为HPV经过性传播，给青春期的女孩接种疫苗，会鼓励她们发生性行为，让人变得淫荡。美国贝勒医学院的疫苗科学家彼得·奥泰斯（Peter Hotez）说：“这种想法非常荒谬。”至今没有证据能表明，接种过HPV疫苗的人性行为开始得比其他人早。除此之外，教授还担心卢旺达的HPV疫苗接种率会受到反疫苗运动的影响。反疫苗的支持者声称，疫苗会导致瘫痪和自身免疫性疾病。
这些谣言借助社交媒体在全球范围内疯狂传播。因为这些谣言，日本的HPV疫苗接种率从70%暴跌至1%。欧洲部分地区(如丹麦)的覆盖率也有所下降。默克公司前卫生官员马克·费恩伯格（Mark Feinberg），参与了卢旺达的推广HPV疫苗接种计划，他说：“推广疫苗时，是选择HPV通过性行为传播的宣传策略，还是选HPV可能会导致宫颈癌，接种疫苗能够预防宫颈癌的宣传策略，大家产生了分歧。
”最终，他们选择了后者。费利克斯·赛伊佐格（Felix Sayinzoga）是卢旺达卫生部母婴健康部门的负责人，他非常认可这项宣传策略。他说：“性不该是推广HPV疫苗的一部分，我们应当关注宫颈癌给女性带来的严重后果，接种疫苗是为了保护女性免受伤害。”这种宣传策略，也被公共卫生专家视为正确的做法。HPV疫苗接种计划并非没有遭到过质疑。
德国公共卫生研究人员在《柳叶刀》上发表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严重质疑这个计划，HPV疫苗接种活动真的符合当地人民的最佳利益吗？”研究人员认为，给卢旺达人民接种破伤风和麻疹疫苗，要比接种HPV疫苗更重要。
卢旺达卫生部长阿尼斯•比纳格瓦赫（Agnes Binagwaho）对此公开回复：“卢旺达的破伤风和麻疹疫苗接种率非常高，有33万卢旺达女孩会因为免费接种HPV疫苗而受益，这些女孩不算人民吗? 如果仅仅因为妇女出生在贫穷的国家，就剥夺她们远离癌症的权利，是对人权的侵犯。”她还批评质疑者：“他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功课，他们不了解我们的国家，他们更不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接种了其他疫苗。
”2019年2月卢旺达卫生部的报告显示，年轻女孩的HPV接种率已经达到了93%。11～12岁的女孩可以通过接种疫苗来预防宫颈癌，其他女性呢？她们该怎么办？除了接种疫苗，预防宫颈癌还有一个方法——定期筛查。筛查计划必须要覆盖到未从疫苗中获益的女性。于是，在2011年实施HPV疫苗接种后，卢旺达展开了宫颈癌筛查计划。
他们选用的筛查手段是较为古老的乙酸目视检测（VIA），这是种用肉眼观察宫颈的筛查方法，适用于30～50岁的女性。VIA比较经济，且可以立刻获得检测结果，但它有个最大的问题：特异性有限。检测结果中有20%的女性呈阳性，但这其中只有5%的女性需要接受治疗。筛查的不精确性给医疗保健系统增添了巨大的成本。最适合在发展中国家使用的筛查是什么，至今一直未有定论。
卢旺达还遇到了第二个问题：如何继续维持HPV疫苗的接种。2011年到2014年，由默克公司向卢旺达无偿提供HPV疫苗。2014年，默克公司的捐赠结束后，全球疫苗联盟(GAVI)宣布与卢旺达合作。每剂HPV疫苗GAVI会支付4.5美元，卢旺达只需支付20美分，这样就缓解了卢旺达医疗系统的经济压力，但是这种模式只会维持5年。5年后，也就是现在，需要由卢旺达政府自己承担全部的疫苗费用。
他们能负担得起吗?他们还能继续推广疫苗接种活动吗？没有人知道。不过，无论未来面临何种挑战，能够实现93%的HPV疫苗接种率已是一项非凡的公共卫生成就。卢旺达向全世界证明，提高HPV疫苗覆盖率，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