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改变自己的基因,而且想让全世界都看到

作者: 窗敲雨

来源: 果壳

发布日期: 2019-06-25

约西亚·扎纳(Josiah Zayner),一位自称“生物黑客”的科学家,通过直播展示了自己进行基因编辑的过程,并推广DIY基因编辑技术,引发了科学界和监管机构的广泛关注和争议。

2017年10月3日,约西亚·扎纳(Josiah Zayner)正站在旧金山一间会议室的讲台上。在现场与网络直播观众的注视下,他兴奋地谈论着基因编辑技术,并不时打开自己的酒壶喝上一口。确切地说,扎纳谈论的是让每一个人都成为基因编辑的实践者。在他心目中,近年热门的CRISPR技术就像是手机app一样,它不仅“完全不难”,而且“应该让每个人都有机会使用”。

他向观众展示着标题惊人的自制宣传册——“DIY人体CRISPR”,以及装在小离心管里的质粒DNA,并爽快地表示任何感兴趣的人都可以免费索取一份。根据扎纳的说法,这些质粒能“敲除肌肉生长抑制素基因”,这意味着把它们注射进人体就可以“获得更大的肌肉”。你为什么不自己先试试?台下传来质疑的声音。或许是一时起意,或许是早有此想法,扎纳几乎瞬间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打开一支新注射器,抽出一些“基因编辑原料”,注入自己的左前臂。整个过程都发生得太快,扎纳甚至没有在注射前为自己消毒。看着直播视频,我实在很难把这种景象与自己记忆中的“生物实验”联系起来,这或许更像是一次醉酒之后的冒险。扎纳自称“生物黑客”,他用自己的方式挑战着“传统的科学研究”,同时也引来了巨大的争议。

相比计算机黑客,“生物黑客”(biohacker)要难定义得多,本文也不会讨论到其中全部的情况。笼统地说,这大概是一群在传统实验室之外的地方进行生物(或者医学)实验的人,他们购置各种廉价的小型装备,把厨房或车库改造成实验场。“生物黑客”们具体在做的事情有很多差异。

他们中有些人只是摆弄着培养基中的细胞或者微生物,有的热衷于用电子配件给自己的身体加入新功能(常见选项包括在皮肤下埋植NFC芯片),有的则用自己的身体测试起了某些尚未获批用于人体的生物技术。他们对待自己实验的态度也各不相同:编辑酵母基因酿造“夜光啤酒”只是为了好玩,而更有野心的人则做着“医学研究”,梦想用自己的力量治愈癌症、HIV感染甚至衰老。

在“生物黑客”的小群体里,约西亚·扎纳大概算是一个激进派的代表人物。扎纳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民科”,他拥有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还在NASA的埃姆斯研究中心做过两年正式的研究工作。但是,他对“体制内”的科学研究感到十分失望,觉得研究系统臃肿官僚,科研进展缓慢。扎纳对监管生物医学研究的美国食药监局(FDA)也颇有微词,他觉得这个机构花在审批上的时间实在太长。

激动人心的新技术已经从实验室诞生了,但FDA却迟迟不让需要的人用到它——扎纳在博文和采访中总是重复着这样的观点。那要怎么办?扎纳的答案是:让每个人都开放地获取和使用那些前沿生物技术,让人们自己做出选择。在离开NASA的研究所之后,他创办了名叫“The ODIN”的公司,向普通爱好者出售离心机、移液枪之类的生物实验设备,以及能在家对细菌和酵母进行基因编辑的“材料包”。

同时,他也在自己身上实践着各种从文献上读到的生物医学技术。除了那次“直播基因编辑”,他的另一个著名事迹是为自己进行DIY“菌群移植”,并邀请记者对整个过程进行记录。这也是一次十分大胆的“硬核”行动:他把来自一位朋友的粪便样本稍作加工、塞进胶囊,就这么吞了下去。顺带还把这位朋友皮肤、口腔等位置的细菌也在自己相应的部位做了“移植”。

当然,他并不承认自己为其他人提供过这些“试验疗法”——毕竟那样就是毫无疑问的违法行为了。

扎纳与罗伯茨口中的自体实验似乎很美好:科学、高效率,现在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甚至改变全人类的命运。他们也难免让人想起那些历史上“以身试法”的科学家轶事。一些科学家确实由此获得了重要的发现——例如诺贝尔奖得主巴里•马歇尔,他亲自吞下幽门螺杆菌,验证了它与胃溃疡的关系。扎纳会成为下一个马歇尔吗?我认为不会。

从详细报道与直播视频中都可以发现,他的自体实验虽然建立在可行的科学概念之上,但过程却非常粗糙,效果和研究价值都十分可疑。如果把扎纳的“自体基因编辑”与“自体菌群移植”看作是对既有技术的应用,那么这些应用的安全性与效果都缺乏保障。在胳膊上进行的“基因注射”不仅安全没有保障,而且很可能压根就没法成功编辑多少个细胞,无法产生“肌肉变大”的效果。

菌群移植也是如此,他没有对用于移植的粪便样本进行过什么事前检查,在移植前靠服用抗生素来“杀死自己的肠道菌”。这两点都是医疗专家反对的:不经筛选的粪便样本可能传播各种疾病,而抗生素也会让菌群紊乱问题变得更糟。那如果把它看作科学研究呢?很遗憾,这些缺乏条件控制与实验设计的个体尝试也没法给其他研究者带来什么参考。

依然是以扎纳进行的肠道菌群移植为例,他声称这个操作确实改善了自己的“消化道问题”,但在整个过程中,他都不曾真正确定过自己的问题属于哪一种消化道疾病。连诊断都不知道的自体试验,又如何能让其他医学研究者信服?更何况,自体实验虽然在科学史上创造了少数佳话,但它所能得到的至多也只是样本量极小的初步结果。它无法替代标准的生物医学实验,也不会真的成为科学进步的基石。

在伦理和法律方面,这些新时代的自体实验者也一直在界限边缘进行着颇为矛盾的试探。他们一方面清楚地表明实验仅限于在自己身上进行,在直播视频中强调着“请勿模仿”,另一方面却又积极宣传,向围观者暗示“这样做很酷”。

不仅如此,扎纳还公布了很多他所使用的“技术细节”——在the odin的网站上,至今仍然可以看到 “DIY人体CRISPR”的电子版,内容包括如何设计和订购基因编辑实验所需的引导RNA序列,如何选择Cas9核酸酶的种类,以及把这些东西搞进细胞的方法。

事态的走向令人担心,但又有些微妙: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为别人进行未经验证的基因编辑操作是违法行为,是医学伦理所不允许的,但只在自己身上做奇怪的实验给别人看又要如何评判?这也为监管部门带来了新的难题。2017年11月21日,美国FDA在网站上发布了一篇名为《自我基因治疗相关信息》的文章。

FDA在文中对“DIY基因编辑”的风险表示关注,并强调销售DIY人体基因编辑产品是违法的,以及所有人体基因编辑都应受到FDA监管。虽然并未点名,但媒体与生物黑客们都认为,这正是针对前一个月“基因编辑直播事件”的回应。更加积极的行动似乎也在进行。

今年5月,扎纳在自己的Instagram账号上贴出了一页文件,表示自己正因为“无证行医”的投诉而被加州消费者事务局(California Department of Consumer Affairs)调查。不过,出售基因编辑工具并暗示人们“用在自己身上也可以”,这是否算得上是一种“无证行医”呢?其实,就连扎纳自己也对实验带来的影响表示过困惑。“在我看来,毫无疑问最终会有人受到伤害。

”他在2018年的一次采访中这样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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