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日晚,微博上被“屠呦呦团队将发布重大科研新突破”的预告刷屏了。6月17日一早,“大招”如约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上。然而据科技日报采访,屠呦呦团队成员、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员廖福龙表示:“我们自己内部的评价认为,这是一个进展”。这个观点,也得到了其他团队成员如王继刚研究员的认可。
6月17日所公布的这项“科研新突破”或者“进展”,究竟是什么?
原报道中提到的新发表论文,指的都是4月末发表于《新英格兰医学期刊》的文章《“青蒿素耐药”的应势解决方案》,距今已有约两个月。此文当时就得到了一些报道。发表于《新英格兰医学期刊》的这篇文章,本身并不是研究论文,而是一篇观点性文章。文章的重点是,陈述论文作者对改变青蒿素耐药现状的观点,以及提出治疗方案改变的理由,但并未直接对改进治疗方案的效果给出数据支持。
青蒿素是一种高效而廉价的抗疟疾药物,“部分由于屠呦呦的发现,疟疾死亡率在过去10年下降了50%,受感染人数下降了40%。”诺贝尔奖委员会成员扬·安德松这样说。但很少有人知道,近几年来,青蒿素在治疗疟疾的道路上遇到了挑战。包括柬埔寨、缅甸、泰国、老挝和中国在内的地区,已经出现了“耐药“的状况——青蒿素治愈疟疾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在一些病例了,传统的青蒿素3天疗程已经没有作用了。
进展就是,很可能找到了解决“耐药”的方法。
打破传统“3日疗法”好在,并不是疟原虫本身耐药了。疟疾的罪魁祸首是一种小小的、名叫疟原虫的寄生虫,它通过蚊子的叮咬进入人体,寄宿在血液中,慢慢消化红细胞里的血红蛋白。在消化血红蛋白的过程中,会产生铁与血红素,后者对疟原虫来说是一种毒物。为了保命,疟原虫们必须把血红素分解掉。包括青蒿素在内的许多抗疟疾药物,就是要阻止疟原虫分解血红素。
青蒿素有两大特点。
一是青蒿素的工作原理,是把血红素和疟原虫的蛋白都烷基化。烷基化的血红素不会被疟原虫分解,而烷基化的疟原虫蛋白对它本身来说也是一种伤害——这就是说,青蒿素对疟原虫的打击是多种多样的,因此它们很难通过小变异来获得耐药性。第二,但青蒿素最开始是“休眠”的,需要被铁和血红素(也就是疟原虫分解血红蛋白的产物)激活后,才能发挥效力。
可是疟原虫有许多生命周期,有时也会“休眠”,它们“休眠”的时候,就不会分解太多血红蛋白,也就不会有足够的铁和血红素来激活青蒿素,像“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导致3天的疗程里,青蒿素无法进入战斗状态。
所以,这次所谓的“耐药”,只是疟原虫改变了自己的“作息”,缩短了容易受到青蒿素攻击的敏感脆弱阶段,由此来躲过青蒿素的用药期。弄明白了“耐药”的原因就好办了。疟原虫你趁着青蒿素来了就罢工是吧?以前青蒿素用3天,现在我们用7到10天,看你装睡装多久。除此之外,还更换了和青蒿素联合使用的其他抗疟疾药物。因为疟原虫可能对联合使用的这些药物有抗药性,只要把这些药换了,治疗疟疾的成功率还会提升。
青蒿素治疗红斑狼疮,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进展?在这次的新华社新闻稿中,可能的大家还关注到了青蒿素的另一个潜在应用——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
系统性红斑狼疮(SLE)曾频频在医疗剧中出现,因为它实在太棘手了:·自身免疫性疾病,病因未明;· 可以危害全身几乎所有器官,但是患者和患者的病情会有很大不同;· 一部分患者的肾脏、血液系统、中枢神经系统等关键部分会受到严重危害,比如狼疮性肾炎;· 没有能治愈的药物,治疗目标是通过控制疾病活动度、减少并发症和药物毒性,确保患者长期生存、防治器官损伤及理想的健康相关生活质量;· 在大多数发达国家,超过 95% 的患者可在确诊后生存至少 10 年;· 中国约有100万患者,大部分为年轻育龄女性。
治疗SLE的药物,目前有激素、免疫抑制剂、单抗药物等;经典抗疟药羟氯喹,则是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二线药物。其实抗疟药在狼疮治疗中的应用很早:1894 年,就有人报道过奎宁治疗狼疮皮疹有效。青蒿素治疗红斑狼疮的尝试,开始得也非常早。1979年,有论文指出青蒿素可治疗盘形红斑狼疮(红斑狼疮中相对比较轻的一种)。同年,在中草药免疫促进剂和免疫抑制剂的筛选中,青蒿素被发现有免疫抑制作用。
1992年双氢青蒿素被批准为一类新药后,屠呦呦开始重点研究青蒿素对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治疗。
青蒿素对SLE的效果究竟怎样呢?这需要更大型、更有序的临床试验证实。2016年4月12日,屠呦呦负责的“双氢青蒿素治疗红斑狼疮”研究通过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审批,获得II期临床药物临床试验批件。2018年,第一位病人进组,接受24周的药物治疗。II期临床试验的目的是验证安全性和有效性。
如果能顺利通过II期临床,双氢青蒿素还需通过更大规模、更严谨的III期临床试验,才能成为一种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药物。据估计,最乐观的新药上市时间是2026年。
但要提醒的是,在治疗SLE上,青蒿素并不是几天用药、一劳永逸的神药。它会像其他药物一样,需要病人长期使用。对于这种可能的新药,要有合理的期待。随着当事机构的声明,事情也逐渐走向平静。我们从中看到的,有媒体的不同解读,有科学家不懈的努力和探索,更有公众对于更有效、更适用的新药的渴望。我们相信今天的“重大突破”,在不久的将来,会真正出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