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在收到的邮件里发现一坨便便时,都不可能会感到高兴。但考古学家皮尔斯·米切尔(Piers Mitchell)是个例外。他高兴地表示:“我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样本。”邮递员应该感到庆幸,至少这些人类的便便都不是新鲜的,而是几千年以前的。对米切尔和他的同事来说,这些古代粪便记录了人类历史中一些重要的瞬间,揭露了传统考古学无法触及的、有关古人生活方式的故事。
从卫生习惯到农业之滥觞,我们的生活皆记录在我们的便便之中。
过去,考古学家倾向于无视古代茅厕或者木乃伊肠道中的内容物,但是应用现代化学分析方法,这种情况已得到改善。比方说,在粪便中发现烃类就能揭示古代人开始刀耕火种的时间。不过最能反映古人生活方式的,是便便中保存的小动物——确切地说,是那些曾经在胃肠道内蠕动的寄生虫的卵。英国纽克大学的生物考古学家安德鲁·琼斯(Andrew Jones)说:“寄生虫曾经是古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历史上的便便样本,能够给科学家提供有关便便主人生活方式的许多线索。不过图中这么大坨的便便,并非来自人类,而是来自某种巨大的树懒,与本文内容无关。图片:newsdesk.si.edu
灌溉证据
就拿血吸虫来说吧。血吸虫的幼虫生活在钉螺体内,但是当幼虫成熟,就会趁人接触水体的时候钻进我们的皮肤。狩猎-采集者或早期农耕人群似乎都没有受到血吸虫的太多困扰。但突然之间,人们变得非常容易感染血吸虫。
到底发生什么了?在英国剑桥大学,米切尔研究了来自叙利亚Tell Zeidan遗迹的一具有着6500年历史的遗骨,在它的肠道内残余物中发现了可能是已知最早的一例血吸虫感染案例。“我们认为这可能和世界上最早的灌溉系统有关”,他说,“只有在缓慢流动的温暖水体内涉水的人,才有可能感染血吸虫。”
农耕时代
回到便便的历史。考古学家已经注意到,当人类进入农耕时代以后,便便就出现了一个显著的变化。
古代狩猎-采集者的粪便样本中几乎没有寄生虫——感染率不及1%。但是到了7000年前,蛔虫和鞭虫之类的粪便蠕虫便开始大面积扩散。蛔虫和鞭虫都寄居在人的胃肠道内,在那里产卵,然后顺着肠道内棕色的浪潮排出体外。虫卵在外界可以保持活性长达十年,等待毫无戒心的动物吃掉它们,随后就能在舒适惬意的新鲜胃肠道内孵化,开始新一轮的轮回。所以,农业到底改变了什么呢?
美国内布拉斯加大学林肯分校的卡尔·莱因哈德(Karl Reinhard)说:“蛔虫和鞭虫是污秽的象征。”在这一时期,人类开始定居。人们不大像以前那样拉一泡换一个地方了,蹲坑遂成为当时的时代新潮流。
卫生运动
莱因哈德及其同事不认同这一观点,声称他们的样本来自不同的时代,并且都保存完好。然而,来自美洲的一些样本却让他们感到困惑,因为它们不符合污秽-农耕的理论。
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莱因哈德及其同事便开始搜罗来自智利、秘鲁、巴西、墨西哥和北美的早期农夫的便便样本。但是,他们并没有像在古代欧洲粪便中那样,在美洲的样本中发现大量的蛔虫和鞭虫卵。一开始,他们怀疑这些寄生虫是不是当时还未曾到达过美洲,但随后他们在一份七千年前的美洲粪便样本中发现了偶发的鞭虫感染。莱因哈德及其同事认为,美洲的农夫可以保护自己免受感染。
莱因哈德的同事、巴西里约热内卢国家公共卫生学院的阿道托·阿劳约(Adauto Araujo)说:“我们认为早期美洲农夫的卫生状况和生活方式与欧洲人颇为不同。”
时至今日,没有寄生虫的摩登便便已不太可能以同样的方式,给未来的考古学家提供关于我们生活方式和习俗的线索了。不过他们仍有可能通过化学分析的方法获取有价值的信息。“他们会为我们如此多样丰富的食物而着迷,为我们消耗那么多的肉类而诧异,为我们摄取如此少的纤维而震惊,”琼斯说,“他们可能会正确地得出西方人群普遍便秘并且肥胖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