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三年前,猫才刚刚开始占领互联网。我在日复一日的网上冲浪中不可避免地沉沦了——无法拥有一只自己的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抱着这样的信念,我迅速行动,查好资料,说服家人。半年后,我终于过上了“早上不用闹钟而是被猫踩醒”的日子。没错,还在两个月后迅速要了“二胎”!左:老大;右:老二。像每一个开头美好的故事一样,我的养猫经历同样充满波折。
做前期准备工作时,虽然我对猫是怎样的动物、脾气如何、生活习惯都有了不少了解,但就是没想到,主人可能会半道儿对猫过敏。
养猫三个月后,我在晚上入睡前开始干咳,咳不出什么东西,但也停不下来,有时甚至两三点都睡不成。早上出门上班立刻好,周末在家时间长一点就更严重些。既没感冒,也不是犯鼻炎的季节,我这是……间歇性肺痨了(不)?隐隐约约觉着这事儿跟猫有关,贼惜命的我立刻挂了变态反应科的号。
查过敏原的过程相当密恐不友好:一根胳膊上跟种地一样扎四五十针,每针都鼓起一个小包,十五分钟后,看包的直径判断是否对某样东西过敏。可以看出,对且只对猫毛/猫皮屑过敏。
大夫悠悠地举着化验单给我看:“你,猫毛过敏,四级。养猫啊?”我:“昂,两只……(声音逐渐微弱”大夫有点想翻白眼但还是努力保持慈祥:“哎呀,快送人吧,送给亲戚朋友是最好的,这样你还能隔段时间去看一看。
”我:“………………”(快哭了)大夫:“舍不得?”我:“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夫叹口气:“我跟你直说,你这个情况再这样下去就是哮喘,哮喘很麻烦,而且发作起来会有生命危险。像你程度这么严重的过敏,第一建议肯定是送走不要养了。(停顿)但你如果实在放不下,也可以试试脱敏治疗。“我:“(两眼放光)啥治疗?怎么治?”
脱敏治疗又称为特异性免疫治疗(specific immunotherapy,SIT),这种治疗针对引起过敏性患者过敏的物质,采用由这种物质提炼出来的制剂,剂量由小到大,通过注射或者其他给药方式与过敏患者进行反复接触,提高患者对这类过敏性物质的耐受性(即对过敏性物质的敏感程度),从而控制或者减轻过敏症状。
具体到我身上,需要一周打针两次,打3~5年,1年之后才可能起效,在此期间只要接触猫,必须配合口服药。SIT的效果并不是暂时的,可以长期有效,临床有效率达到70%左右。当然缺点也不少:更适用于初期过敏患者、见效比较慢、得长期被小针扎……
大概是看不下去我哭丧的脸,大夫又劝我说:“我看病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两个养猫的选择做脱敏治疗,你这又不是灰尘过敏啥的躲不开,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时间金钱……回家好好想一想,啊?”我顶着一张仿佛被猫屎熏了三天的臭脸回了家,对我老公说:“再养猫我就要哮喘了,咱把猫送走吧。”心情大概如图。“如果治疗能起效,再接回来”——这后半句我憋在心里,没敢说出口。
我老公,一开始是坚决反对我养猫的(“瞎闹!
我看你就是被网络毒害了!”),半年的准备工作,有5个月花在他身上。但那一天,当我说出“把猫送走”四个字时,他脸上登时露出了“你这个负心汉”的心碎表情。嘴上说不要,猫来家第二天就这样的真香老父亲。在大骂我“感情骗子”并大哭一场后,他终于愿意坐下来和我讨论方案:决定治疗,不管行不行也要试试。同时把猫托付给可靠的朋友。
如果试了一年多不起效,那就是没缘分,猫彻底送给人家;如果起效了,再尝试问问能否接回来继续养。
一切安排停当,我也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扎针之旅。在开药前,我跑遍了公司和家附近所有的社区卫生服务站,有些干脆不接受“病人自己带药注射”的方案,怕出事儿;有些可以,但需要医生出具证明;有些地图上有,到了后发现已经废弃。找到可以打针的服务站后,我难得地在工作日开始早起,怀揣着小冰包和包里名为“猫毛”的小药瓶出门,一周两次去护士姐姐那里领上一针。
跟常见打疫苗的步骤一样,坐好,露出上臂,先用凉凉的酒精消毒,紧接着皮肉一疼,一股冰凉的液体缓缓进入皮下……扎针绝对不是什么愉快体验,但有句讲句,我心里是开心的:这可是为数不多付出了(很大几率)就能有收获的事情,为啥不试试?再想想养猫给我带来的幸福体验,麻烦点儿就麻烦点儿呗。护士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刚开始去,几乎所有人都在劝我放弃,“你说你何苦呢”;过几个月,“那给我看看你家的猫呗”;接近一年,“我闺女养了两只泰迪,哎呀妈,可闹人”——嫌弃里带着得意。
我开始慢慢感受到,人也许确实能改变:不光是过敏的身体,还有相互理解的心情。如何才能让脱敏治疗不那么痛苦?答:定期去看你的猫,并记得戴口罩。去朋友家看猫是我那一年的快乐源泉,每段视频都可以反复播放10次。从最开始必须需戴口罩,到后来偶尔忘带也不会不舒服,我隐约觉得,治疗是起效了。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错误操作。虽说治疗也有一年那么久,确实不会再在接触猫时感到不适,但是不是可以和猫一起重新生活,需要医生点头。而我是怎么做的呢?帮忙养猫的朋友计划出国了,我:那就接回来吧!过敏原测试没做,医生也没问,猫就这么拎回来了。我还算心里有点数,刚接回来那一个月,坚持每天一粒过敏药,幸好到现在还安然无事。
如果你跟我一样,想尝试脱敏治疗,万万不能像我这样自作主张,虽然理论上脱敏疗法大多都会起效,但个体差异实在太大,在做这么大的改变之前,一定要和医生充分的沟通。我们又回来啦!从把猫接回来到今天,我一直没有中断治疗。当然偶尔也会偷个懒,一礼拜只去一次什么的。等目前这一瓶打完,想再去做个过敏原测试。
在我心里,猫从来不是个物件儿,所以也从来没想过“不方便就扔了吧”。它是你下班回家的重要慰藉,早上起床的自动闹钟,乖乖的小天使,拿屁股坐人脸的磨人精。如果你动心了,也想来一只,记得提前充分了解自己和家人的身体状况,以及做好财力物力的准备;一旦你跟我一样,养了才发现自己过敏,希望这篇文章能提供多一个选项。小动物通常没得选,但身为人类,我们可以选择付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