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犸的故事们

作者: 叶猛犸

来源: 果壳

发布日期: 2019-06-02

本文讲述了小熊猫和狐狸在凤凰木下的对话,回忆了小熊猫与滇金丝猴的旅行经历,以及他们对相聚与分离的感悟。

正因为有了相聚的时光,分离才变得温暖。猛犸的故事们,物种日历专属的治愈/致郁系短故事,来自暖男叶猛犸老师。在每个周末的午夜12点,给你的小心脏温柔一击。此外还有系列连载《蓝星调查手记》,向物种日历后台回复新系列名直达。《猛犸的故事》前情回顾。总觉得,现在的杨梅没有以前好吃了。小熊猫抬头看着狐狸,絮絮叨叨说话。我觉得刚才那个建筑应该是。狐狸出声提醒。但还是晚了一步。

小熊猫抬起的脚绊在一根树根上,趔趄了一下。小熊猫低头看看树根,又顺着树干抬头看了看,有点发呆。没事吧?小熊猫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狐狸轻轻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有等不及的星星在天上眨眼。云还是慢悠悠地走,月亮正在亮起来。风穿过树枝哗哗作响,像是在聊天。狐狸蹲坐下来,打了个小呵欠。这是凤凰木啊。小熊猫摸了摸露出地面的板根,看起来就要开花了呢。狐狸也跟着看过去。

光滑的树皮从地面延伸上去,在树枝上长满了小小的叶子,像是狐狸小小的手指头。狐狸能看到树上满是花苞,看起来很快就会开花。会开很大的花。小熊猫继续说,红红的,很显眼。过几天就应该能看到了。狐狸点点头,抬头看着树顶。从树叶的缝隙中能看见深蓝色的天空,似乎眨眼的星星又多了几颗。小熊猫索性躺了下来,露出黑黑的肚皮,伸直手脚抻了个大懒腰,舒服地眯起眼睛。看见这种树,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呢。

小熊猫翻了个身对着狐狸,眼睛映着星光,你想听吗?狐狸点点头,趴在小熊猫身边,把下巴搭在手上,尾巴围着肚子。好啊。嗯……小熊猫眨着眼,像是在想从哪里开始。你知道滇金丝猴吗?知道的。狐狸说,有一次遇见一群,还和猴王聊过天。那就好啦。我就不用跟你仔细介绍啦……以前啊,我出来旅行的时候,最早是和一个滇金丝猴一起的。狐狸眨眨眼睛,想象了一下,点点头。哦。他的性子很活泼,总是在说话。

我也不觉得寂寞什么的,听他说话也很有意思。我们也能吃到一起去,所以还是挺舒服的。小熊猫挑拣着词句,一起走了大概有半年吧。也走过不少地方啊……看见过郁郁葱葱全是树木的山,也见过只有石头的山和只有灰色泥土的山。见过清澈的河,也见过浑浊的黄色的河。遇见过不少动物,也见过许多植物。吃过些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那制火的办法,还是他教我的呢。狐狸想起跳跃的火苗,眨了眨眼睛。

那时候年纪小,日复一日地走啊走,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新鲜东西看,有新鲜东西吃,就怎样也不算坏。每天都很高兴的,从来也不想自己要什么,要过怎样的日子。反正每件事情都有滇金丝猴来想,我只要跟着就好,也很轻松的。小熊猫叹了一口气。还是年轻啊……觉得怎样都好。狐狸看着小熊猫闪闪发光的眼睛,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小熊猫又叹了一口气。总之呢,就这样走啊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

只是觉得可以一路走下去,什么都不用在乎。然后有一天就走到了海边。那是第一次看到海,那么多的水,那么大的声音……一眼看不到边。你以前就生活在海边的对吧?狐狸点点头,想起伊比利亚半岛的海边,带着咸腥气味的海风。他想说点什么,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那时大概和现在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季节,也有很多很多的凤凰木。开着大朵大朵的花,整棵树的树冠都是红色的。想一想,也许我的心境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化的吧。

以前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但是和海比一比,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了。世界那么大……自己那么小。小熊猫向空中挥着短短的小手,那么小啊。滇金丝猴也是。虽然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也在想些什么。我们俩经常坐在这样的凤凰木下面,一坐就是一天,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想自己的心思。我想的是,在这片土地上,我见过的东西那么少……而滇金丝猴,他想的是大海的那一边有什么。

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我还没有过够;可是滇金丝猴,已经想要去大海的另一边看看了。心境不同了,也就没法一起走下去了。我们都知道,可是谁也没有说。小熊猫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又翻回来。过几天,我们就又开始说话了。这次说的比以前都多。滇金丝猴把他知道的,每一样都说给我听。现在我知道的,有不少都是他当时告诉我的呢……遗迹啊,人类啊,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一直是孤单单的一个,可是滇金丝猴他是有猴群的嘛,他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多了。不过我也知道,等所有东西都说完的那天,也就是我们该分开的那天了。狐狸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可是总是会说完的啊……小熊猫也轻轻叹了口气,凤凰花落下来的时候,地上火红一片。花瓣大大的,又软又鲜艳,风一吹过,像是一大片火焰滚了起来。在那时候,想说的也都说完了。然后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滇金丝猴已经走了。

我在凤凰木下又坐了一天,就随便选了个方向,又开始继续走。再往后的事情……嗯,大概你都知道了。狐狸扑棱扑棱耳朵,眨眨眼睛。小熊猫的语气很平静,但是狐狸能感觉到下面隐藏的情绪。嗯……所以……小熊猫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现在看见凤凰木,就又想起来了。嗯……狐狸想了想。我离开小树林的时候,獾医生他们来送我。獾医生说,大家都喜欢相聚。可是要是没有别离,又哪来的相聚呢?小熊猫眯着眼睛点点头。是啊。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别离。我记得。狐狸轻轻笑了一下,你说你不喜欢别离,所以那天你早就远远躲开了。熊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不过回头想想,其实也没有必要那样子……后来又见过滇金丝猴吗?或者收到过信吗?小熊猫摇摇头。就算写信,也不知道该往那里寄啊。所以算是断绝消息了吧。狐狸点点头。好可惜。唉。小熊猫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翻身站起来。其实也没有啦……谁能陪自己一辈子呢……不断地相聚,不断地别离罢了。

在那个时间段认识,在另一个时间段分开,就像两条线……最后,我们自己还会是孤零零的。所以没事,习惯了就好啦。狐狸眨着眼睛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不过……小熊猫望着狐狸,要不然……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吧?等到凤凰花开了再落了,好不好?嗯,好。狐狸点头。就知道你最好了!小熊猫拱了拱狐狸的下巴,最好了!狐狸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小熊猫的肩膀,抬头望着那株巨大的凤凰木。

在夜风里,细小的枝叶摇摆着,天上的星星忽隐忽现。天空已经变成接近黑色的深蓝了,星星们也都露出了脸。天上只有几条云彩,看起来像是灰色的。月亮有时候被云遮住,有时候又从云的缝隙中把光投射下来。相聚啊,分离啊,狐狸想。也许总是没有谁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吧……但是有了相聚的时光,才会让分离那么难受;可也正是因为有了相聚的时光,分离也才变得温暖起来了。狐狸想着这些事,听着夜风拂过凤凰木枝叶的声音。

在风声中,他敏锐地分辨出了一声小小的声音,像是以前听过。狐狸想了想,微微笑了起来。那是凤凰花开放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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