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着各类古生物的琥珀化石,一直是古生物学家倍加珍视的“时光胶囊”,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然而,琥珀化石的原产地之一:缅甸克钦邦,却是个常年动乱不安的地方。由于缺少有效的保护措施,许多宝贵的化石在科学家发现之前就已经流失或被破坏了。
就在上周(5月24日),一篇有关缅甸琥珀化石的专访登上了《科学》杂志封面。文章报道了中国科学家从缅甸矿区和珠宝市场抢救化石进行研究的故事。该报道的主要受访者——中国地质大学(北京)邢立达副教授,在我们的译文基础上做了注释和说明。
一个春日的早上,乌云弥漫在腾冲上空。在这座中国的边境小城里,一幅来自恐龙鼎盛时期的生命拼图正一片接一片呈现在人们眼前。
它们有的散布在数不清的柜台上,有的躺在店主铺开的单布上,有的安放在店里的玻璃柜中。它们就是琥珀:有包裹在灰色火山灰中的琥珀毛料;有雕刻成弥勒佛像的琥珀饰品;还有鸡蛋大小的蜜蜡、茶珀、血珀……除了偶有售卖玉石和小吃的商贩,几乎每个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为琥珀而来:一些买主来此寻觅稀有藏品,丰富私人收藏;还有一些网络代购商忙着用智能手机拍摄琥珀照片,供买家挑选。
而此地对于科学家来说,有着比买吊坠或手镯更重要的事。三月的一个早晨,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的古生物学家邢立达在一个柜台前停下脚步,查看起一块琥珀中的蟑螂,这只蟑螂从白垩纪中期开始就被困在琥珀中。它的附肢完好无损地蜷在身下,体型看起来比今天经常出没在人们家中的蟑螂更小更苗条。卖家的开价是900美元。“不贵。”邢立达说。不过他没有购买,而是继续寻找更稀有、更具科学价值的琥珀标本。
几分钟后,一名路人发现了邢立达,并立即抓拍了一段视频发到社交媒体上。作为一位长着娃娃脸、魅力十足的科普圈大V,邢立达已经在微博上吸粉260万。2018年,他发表了25篇科学论文,还写了一部与恐龙有关的科幻小说,中国巨星级科幻作家——刘慈欣亲自为其作序。
和其他几位中国古生物学家一样,邢立达也因在琥珀标本中的非凡发现而备受关注:刚孵化的原始鸟类,带羽毛的恐龙尾巴,蜥蜴,青蛙,蛇,蜗牛,以及各种各样的昆虫……就像19世纪的生物学家在物种丰富又人迹罕至的雨林中收集物种一样,这些科学家正借助缅甸边境的琥珀,描绘出1亿年前的热带森林生境的种种细节。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琥珀藏品负责人,古生物学家大卫·格里马尔迪(David Grimaldi)说:“现在我们正处在新发现狂潮之中”。琥珀领域诞生了成百上千的科学论文,中国科学家提到他们有许多标本有待发表,包括鸟类,数不清的昆虫,甚至还有螃蟹或蝾螈等水生动物。
随着科学家对缅甸琥珀的不断渴求,一个伦理“雷区”也油然而生——这些化石来自于冲突频发的缅甸克钦邦,科学家无法勘察那里的地质情况,获取化石年龄和周边环境的线索。在克钦邦,对立党派争相谋取琥珀及其他自然资源带来的利益。
“这些商品助长了冲突,”保罗·多诺维茨(Paul Donowitz),一位缅甸驻华盛顿非政府组织(全球见证组织)领导人说,“它们为武装冲突参与者提供了资金,缅甸政府为了切断这些资源,对民众施行了极端措施。”
大部分琥珀被走私到中国进行贸易,仅2015年,中缅琥珀贸易额达到了7.25亿~10亿美元。在中国,珠宝商、私人收藏家,以及像邢立达这样的科学家,通过在手机支付应用竞标珍贵的标本。这样的竞争中,收藏家往往会胜出,这意味着研究人员只能通过借用的方式来研究许多标本。
随着科学家对缅甸琥珀的不断渴求,一个伦理“雷区”也油然而生——这些化石来自于冲突频发的缅甸克钦邦,科学家无法勘察那里的地质情况,获取化石年龄和周边环境的线索。在克钦邦,对立党派争相谋取琥珀及其他自然资源带来的利益。
“这些商品助长了冲突,”保罗·多诺维茨(Paul Donowitz),一位缅甸驻华盛顿非政府组织(全球见证组织)领导人说,“它们为武装冲突参与者提供了资金,缅甸政府为了切断这些资源,对民众施行了极端措施。”
邢立达在琥珀市场的探索不仅是为了科学研究,也反映了商业与科学之间复杂的关系。邢立达强调,他想做的事是追踪科学的细节,而不是去拥有这些琥珀。
他说,他本人对缅甸的现状很敏感,因为中国也曾有同样的遭遇,大量中国文物如今都躺在国外的博物馆里。“如果有一天,缅甸能回归和平并且想建一个琥珀博物馆或者自然史博物馆,那么我们(德煦古生物研究所)愿意把所有琥珀归还缅甸。”邢立达说,“我们很乐意归还,虽说不会无偿赠予。”
一些古生物学家也表示,他们希望能在矿区附近或者至少在县城里面见到琥珀藏品展览。
格里马尔迪说:“要是缅甸准备建个琥珀博物馆,我很乐意贡献专业知识帮他们做设计。这将是个伟大的工程,这也是个应当被实现的工程。”近几个月,缅甸第一大城市仰光就开了一家私人琥珀博物馆。在发挥教育功能之外,博物馆的英文网站也公开售卖琥珀、订制首饰,以及提供化石采购服务,甚至还可以陪顾客去琥珀市场购物。一切都说明,这家博物馆的商业性质远远大于保护性质。
而对矿区的居民来讲,在不安定的局势面前,琥珀化石的归属权之争正在失去意义。电话里,一位失业的矿工对采访的记者说:“现在,那个地方没有法律管着,毫无稳定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