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挖野菜是当下广受欢迎的户外运动之一,挎着小篮子,拿着小铲子,一二三挖一下,一把荠菜进了筐。不过,大家真得注意一下,有时扔进篮子里的很可能不是荠菜,而是泥胡菜。泥胡菜,名字听起来有点土里土气,但人家可是“高大上”得让分类学家恨到牙痒痒的菊科家族成员。除了新疆和西藏,泥胡菜的分布区几乎覆盖了中国其他省区,田间地头、林地水边都有它们倔强的身影。
在朝鲜、日本、中南半岛、南亚及澳大利亚也有大量泥胡菜分布。虽然名中有“菜”,而且叶子通常要比荠菜丰满许多,但是泥胡菜的茎叶并不如荠菜那么鲜嫩,还时常带一些土腥味,因此很少出现在餐桌上。通常来说,泥胡菜的叶子会在地面上铺成一个规整的圆形,而不像荠菜那样仿佛是被狗啃出来的形状。除了泥胡菜,还有一帮冒充荠菜的,比如抱茎苦荬菜和二月蓝;当然,最高仿的“荠菜”,还得说是独行菜。
在幼苗期,独行菜和荠菜差别很小,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两者的区别:独行菜的叶片稍纤细,其裂片排列得很整齐,上宽下窄,顶端的裂片又变细,像一个多叉的兵器;而荠菜叶的裂片就不是很规则,或像鱼刺一样分裂,或只是浅浅地裂开,更重要的是,叶片顶端的裂片是圆圆的,这与独行菜的“兵器叉”叶子区别很大。如果说在开花之前,泥胡菜与荠菜很难区分开,那么在开花之后,两者就很容易分辨了。
荠菜有着典型的十字花科花朵,四片花瓣十字排列,四强雄蕊四长两短,再加上铃铛模样的三角形果子,很容易就被辨别出来。然而此时的荠菜也就不堪食用了,各种纤维已经富足,并且还有比较重的苦涩味。这个时候的荠菜更多以另外一种形态来服务餐桌,那就是用来做煮鸡蛋的调料,为鸡蛋增添别样的春天风味。清明一过,几乎所有荠菜都在开花结果了。少数泥胡菜仍然可以维持着肥嫩的状态,然而过不了多久,它们也会绽放自己的花朵。
与趴在地上的叶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泥胡菜的花朵要招摇很多,伸展的花葶有许多分支,每个分支的顶端,都有一个紫红色的“毛笔头”——那就是泥胡菜的花朵了。这些紫红色的“毛笔头”并不是一朵一朵的花,而是一堆一堆的花。没错,与其他菊科植物一样,泥胡菜也有典型的身份特征——头状花序。这个特殊的结构上集合了很多小花,以便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来一起吸引传粉昆虫。根据形状不同,菊科植物的小花分成了舌状花和管状花。
一朵标准的“菊花”(头状花序)是由周围花瓣一样的舌状花与中心花蕊一样的管状花共同组成的。顾名思义,舌状花就是花瓣长得像舌头的花朵,它们通常只有一片舌状花瓣,雌蕊和雄蕊没有很好发育;而管状花就不一样了,它们没有靓丽的大型花瓣,只有包裹雌蕊和雄蕊的管子一样的花瓣。
这两种花的分工极为明确,周围的舌状花负责吸引昆虫,而中央的管状花专司繁殖,这就像一个饭店既有招揽客人的服务员,也有专职烹饪的大厨,能够最大程度地有效利用资源,投入到生产种子这件大事儿上去——以菊花为代表的菊科能成被子植物第一大科,也就不难理解了。
有些菊科植物的花序同时拥有管状花和舌状花,比如可以泡水喝的杭白菊,边缘的舌状花洁白如雪,中央的管状花灿如阳光;当然也有选择单一花朵的例子,比如蒲公英的花序中就全是舌状花,而泥胡菜的花序上则全是管状花。这也是分辨菊科植物大类的一个重要特征。我对泥胡菜最深刻的印象是,这些植物的茎秆上经常爬满蚜虫,阻止了我们想亲密接触它们的欲望。有时,这些蚜虫就像给泥胡菜穿上一件外套,根本就看不见绿色的茎秆。
莴苣蚜是这里的常客。如果我们去观察蚜虫,就会发现它们也是多姿多彩的,它们有的是黄褐色,有的是黑色。不同蚜虫的颜色是由表皮色和底色共同组成的:表皮色由表皮蜡质分泌物黑化而成,而在被表皮色遮盖之前,蚜虫的可爱颜色就是由蚜色素和类胡萝卜素共同组成的了。泥胡菜是一个非常好的观察蚜虫行为的地方——只是,密恐需谨慎。所以,难吃且密恐不友好的泥胡菜,究竟是谁的菜呢?
近年来有很多针对泥胡菜营养价值的分析,以期把它作为野菜搬上餐桌。但是这些努力的成果很有限,毕竟泥胡菜的口味不是很好。不过话说回来,泥胡菜的花蕾和幼苗确实是一些动物的美味佳肴,比如猪、兔和各种家禽。在很多地方,泥胡菜是标准的猪草,全株切碎煮熟喂猪,可以提高营养的吸收和利用效率。不过泥胡菜的生长期比较短,一旦开花结果之后,就不再适于做饲料,所以它是一种春季短期饲用牧草。
至于在未来,泥胡菜会不会像莴苣和菊苣那样被驯化成人类的蔬菜,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对今天的我们而言,挖食野菜已经不再重要,甚至有可能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就这个层面来说,我们还是不要执着于所谓的“天然”概念,菜市场里的菜才是营养健康量又足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