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路啊，本来就该一个人走完。
偏见，可真是太讨厌了！气晴，很好的太阳。兔子蹦跳着来找河狸，看到河狸正在河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弯下腰。地上铺了一片白花花的东西，用一块块石头压着。
兔子不出声，放慢脚步，打算吓河狸一跳。可是还没有等到他跳出来，就被河狸发现了。“啊……没意思。”兔子耷拉下耳朵，又马上竖了起来，“你在做什么呀？”
“看着今天天气不错，把信拿出来晒晒。”河狸一边说着话，手里不停，“家里太潮了……”
“谁叫你要住在水里嘛。”兔子说，“像我那样，家里不就干爽了吗。”
“对哦。”河狸挠挠头，“可是没有办法啊，本能嘛……”
“唔唔。”兔子随手摘了一片草叶吃，“这么多信啊。”
河狸点头。“是啊。今天发现，有些信的字都模糊了呢。好可惜。”
“都是海獭写来的吗？”
“大部分是，我只有这么一个笔友……”河狸在地上摊着的信纸之间走来走去，时不时弯下腰整理一下，像是在菜园里劳作的兔子。“还有些家信。”
“哦哦。”兔子晃着腿坐在一根树根上，嚼着草叶看河狸把信一张张翻过来，展平，又用石头压住。“说起来，都没有看过以前海獭的信呢。记得第一封信，是碎毛盘海蛞蝓是吧？啊我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河狸停下来，在一大片信纸中间找来找去。“对，在这里。‘河狸你好，好久不看见你……’就是这封。”
兔子轻轻叹了口气。“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河狸也点点头，没有说话。“那，以前的呢？你都和海獭聊什么？”
“什么都有啦。”河狸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挺多的……那时候大家都还小，聊的话题现在看起来挺傻的……”
“现在也不怎么机灵。”兔子调侃着，“一见到海獭就说不出话。”
河狸大尾巴轻轻拍了拍地面，好像更不好意思了。“啊没关系啦。谁小的时候都挺笨的嘛。那些不能说的就不要说啦，有没有什么能说的？”
“有啊，有的。”河狸弯着腰找，找到了一张。“这一封信是说怎么吃贝壳的……嗯，还有好吃的贝壳排行榜……”兔子耳朵扑棱了一下。
“还有这个。”河狸又拿起一封，“这一封是说想减肥的……还有运动计划什么的。当然，后来也没有成功……”
兔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嘛……是不同地方海水的对比。有好多项目啊，还画了个地图……盐度、温度、舒适度。哎为什么连风景也要算到里面？”
“唔。”
“这封，是和北极海鹦认识的经过……他把人家北极海鹦的嘴当成贝壳了……”
“倒是想像得出来……”
“这封，是去看北美洲那个大坑……过程很艰难，不过结果倒是很无趣。‘结果就是个大坑，还灌满了海水。’是这么说的。”
“的确像是海獭会做的事啊。”
阳光在空中慢慢地转了一个角度。风有点大起来了，天上的云开始慢慢跑起来。河狸在一封封翻检着信，嘴里念叨着；兔子坐在一边听着，手里捏着一块从河狸那里抢来的树皮。春天的气息在周围萦绕，小河哗啦啦流下去，闪着星星点点的银光。
“哦还有这个。”河狸拿着一封信直起腰来，清了清嗓子，“这个你应该能喜欢。是讲一种红色的小鸟的。”
“哦。哦？”兔子眨眨眼，“为什么我会喜欢？”
“因为是红色的嘛。”河狸扬起手给兔子看，“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不要。”
“红色的哦？”
“不要听。”
“比狐狸还红哦？”
“……”兔子甩了甩耳朵，看起来是想跳起来，不过最后也没有动。“那你念吧。”
“好。”河狸又清清嗓子，“我只念重要的部分啊。”
“哼。”
“‘河狸你好……嗯嗯嗯啊啊……于是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叫声。抬头一看，是一对小鸟。一个是浑身红色的，只有眼睛周围是黑色的；另一个是灰棕色的，不过两个鸟看起来倒是有点像，头上都竖起一撮毛来……’”
河狸停了一下，继续往下找。“‘是北美红雀呀，以前听说过，这是第一次看到。’巴拉巴拉巴拉……‘原来他们是一对小夫妻，刚有了第一窝孩子……他们邀请我去看看他们的宝宝，可是我爬不上树，只能在地上远远看，看不清楚。’”
“啧。”兔子说，“他会把树压断的吧。”
“哪有那么沉……”河狸手指指着信上的字，继续向下划。“‘说了一会儿话，那个雄鸟就飞走了，说要去找东西喂小宝宝吃。雌鸟还站在树枝上和我聊天，讲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说是在一个下着雨的晚上……’巴拉巴拉巴拉，‘然后就决定结婚了……’”
“看不出来海獭还这么八卦啊……”
“嗯……不对，主要是感动。”河狸说，“你看这里，‘他们结婚了以后就一辈子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我好感动啊……’”
“是海獭感动还是你感动啊？”
“海獭感动，信里写着的。”河狸挠挠鼻尖，“嗯，其实我也有点感动来着。多不容易啊，一结婚就是一辈子。”
兔子叹了口气。“一辈子很长啊。”
“是啊。”河狸点头，“不过海獭说，北美红雀就能做到。”
“因为要一起抚养孩子吧。”兔子撇了撇嘴，“我记得鼹鼠说过，好多鸟都是这样的。”
“其实我们河狸也是这样的，结了婚就一起筑坝。”河狸说，“不过我觉得……除了抚养孩子以外，可能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哦？”
“就是觉得对方很好……”河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就想一直都跟对方在一起……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
兔子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和春天有什么关系嘛！”河狸更不好意思起来，“我是说，找到一个很特别的，然后一直在一起，感觉应该也挺好的吧……”
兔子耸耸肩。“我不知道哎。不过按鼹鼠的说法，我们可能不大容易像北美红雀这样。总是会发现更好的，总是会跑来跑去，去追新的……”
“我觉得，也许将来是会变的。”河狸想了想，停顿了一会儿。“不过……可能……可能也很难做到就是了……”
“你说的，本能嘛。”兔子从树根上跳下来，把手里的树皮塞进嘴里。“然后呢？海獭还说了什么？”
“这都哪跟哪啊。一起哺育孩子怎么世界就美好了？”
“我觉得他大概就是想抒发一下感情，不过没想好怎么写……”
“我觉得也是。”兔子皱起鼻子，“看见一对小鸟一起喂孩子就觉得世界美好，海獭真是没救了。”
“这不算什么缺点嘛……”
“当然不算啦。”兔子背着小手，来回踱步。“不过要是非要跟北美红雀学，也打算至死不渝什么的，就感觉不大对了。他现在还是单身的吧？”
“是吧……”
“单身就挺好的……”兔子怔怔想了一会儿，“嗯，我们也不是北美红雀，没有必要学他们吧……”
“嗯？”河狸疑惑地挠挠头，“我怎么觉得你想说点什么……”
“嗯？我？”兔子反应过来，“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是吗？”河狸偷笑，“不对吧……”
“都说了没有了。”兔子提高了些声音，“说没有就是没有嘛。”
“好好，没有没有。”河狸转过身去，继续整理自己的信纸。
风吹过来，把河狸的一句话也带了过来。声音不大，兔子刚好能听清。“……其实你也挺羡慕他们的，对吧……”
兔子张开嘴，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他的耳朵耷拉下来，又竖了起来。他跺了跺脚，眼睛转了转，伸手拽下一片草叶，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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