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春花盛开的季节。即使在以生活节奏快著称的北上广,春天也不紧不慢地在城市里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北京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南方已经是一片莺歌燕舞、旖旎春光,北京的春花却伴着刚刚退去寒意的风,星星点点,开始绽放。然而北京的春花,却又与别处不同。随便用手机拍照,都能拍到红墙碧瓦,飞檐吊脚——那是属于皇城的厚重,以及在这城市里,沉淀了一冬的某种情绪。随着花开,它如惊蛰春雷后睡醒的小兽,暂露头角。
城市里最先开满树梢的,通常是山桃。山桃是桃花的近亲,却并非相同的物种。山桃花比桃花略小,却开得早,枝头的花也多。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更习惯亲切地把它称为“毛桃”。虽然北京也有迎春花,但总是乱糟糟地一坨,不似山桃,枝条硬挺着,花朵鲜活着,从未开时日渐丰腴的花蕾开始,就已博得了人们的喜爱。
山桃花有粉色与白色两种,粉色为原生种,白色是粉色的变种,叫做白花山桃。两种花色交相开放,最是相得益彰。可能在繁华的北三环路边,也可能在某座大学校园里,抑或只是小区内的楼旁,总之在春天,山桃总能进入你的视野。北二环内有个叫做“玉桃园”的小区,小区里路边的山桃忽而开放,成了这里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景色。
然而唯有去到郊区,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山桃的“北京”印记。三月底或者四月初,京郊山上的山桃把山坡染成白色,白中泛起浅淡的粉色。残长城是最配山桃的景致。一座烽火台,周遭没有一点绿意,却被山桃花簇拥着。想赏北京郊野的山桃可以去金山岭或者黄花城。漫山遍野的山桃之间偶尔还会夹杂着更显苍白的颜色,那是山杏——山桃先开,山杏稍晚,都是华北山间野生的春花。
至于皇城墙外,我想,每年春天都必定有人在微博或者朋友圈,贴出红墙下的玉兰花。虽然各地都有玉兰栽种,但唯独深沉的红色作为背景,才更显出玉兰花的冰肌玉骨,雪肤花貌。沿着长安街去看花,路北的墙边,是向阳避风之地,那里的玉兰也较别处早开。寺庙里也有玉兰栽种,比如大觉寺,因坐落于山间,至少要到月底,等天气和暖时,寺院中的花才会开放。伴着缭绕的香烟,仰望古树新花,与皇城脚下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番感受。
北京城里栽种有多种玉兰。除却白玉兰,望春玉兰开放得更早,花瓣白色中带着淡粉。元大都遗址公园最东侧,河畔有几株望春,它们总能在柳枝刚刚泛起鹅黄时就迫不及待地开花。而在月末,二乔玉兰也会开放,花朵带有更多紫红色。白居易说,“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带有紫红色的玉兰花,是会惹得僧人也会挑动起一点点凡心的。毕竟春色撩人。春色来得晚,也有晚来的好处。比如直到这个季节,在北京还可以看到梅花。
南方的梅花早已开过一遍,北京的梅花却要在三月才陆续绽放。从前北京栽种梅花不多,要看梅花,需去中山公园的唐花坞。冬季室内总有盆栽梅花,但那些梅花总归少了天然的率真,不如在室外生长得惬意。如今,明城墙遗址公园栽种了不少梅花,就在曾经的旧城墙下。可惜已过了落雪的季节,自然无从寻觅“梅须逊雪三分白”的景致,但却能看到梅花的另一面——不知疲倦的蜜蜂在花间嘤嘤嗡嗡,藏匿于草丛中忍过一冬的蛱蝶也偶尔穿梭飞舞。
花的幽香弥漫于城墙脚下。
上海的春日,正是变幻莫测的季节。也许昨天刚刚下过冷雨,让人想要躲进毯子里;而今天却换作了艳阳高照,街上平添了许多精致的短裙。在上海看春花,也总能感受到这样的速度——总有新的花,在你刚刚期待的时候,它们就恰好出现了。不仅仅是花开的速度,连新品种的引入,也遵从上海这座城市的步伐。几年前人们还对武汉大学里的樱花津津乐道,现在上海也可以看樱花了。
最经典的樱花品种要数“染井吉野”,辰山植物园里就已栽种了大片。但这并不够,二月下旬至三月上旬,是早樱开放的季节,辰山植物园的“河津樱”满树繁花其实并不输给染井吉野;三四月交接时,重瓣垂花的“普贤象”樱正开放;而直到四月中下旬,粉色的日本晚樱伴着初生的叶子,依然在开放。原本樱花因为只在短暂的季节绽放,才更加引人注目,为人追捧;如今可以有两个月或者更长时间,可以一波一波观赏不同品种的樱花。
我想,这才是上海的神奇所在。不止樱花,桃花也是如此。和北京三月里的山桃不同,上海在三月开放的桃花,是正儿八经的桃花——与吃果子的桃属于同一物种,但经过园艺培育,如今有许多不同花色、花形的品种,栽种用于观赏,统称为“观赏桃”。上海植物园内收集了许多观赏桃品种,比如名字源于“人面桃花相映红”的人面桃,以及“碧桃红颊一千年”的碧桃,这些都是中国自明朝起就有明确记载的经典品种。
当然也少不了新品种,比如进两年刚刚引入的“美国帚桃”。原本在上海的街边、公园等地,栽种有植株与枝条都向上生长的“照手桃”、“照手姬桃”等种类,因枝条较少横展,节约空间,正适合栽种于寸土寸金之地。而“美国帚桃”形态上与之相似,花色却更鲜浓,花期也较长。新品种亦有“满天红桃”、“紫叶碧桃”等,春日里还可以去看紫藤。尽管在唐宋时,紫藤还不甚为人喜爱,甚至被比作攀附权贵的小人。
但到了明清,紫藤的地位迅速上升——纪晓岚故居便栽有硕大的紫藤,苏州博物馆也有文征明手植的紫藤。文士以院中有紫藤为荣,可以在藤下饮酒赏花,才能体味到春日的乐趣。如今,紫藤的意境又已有所改变。旧时留下的紫藤,把时光刻在了某个节点,而新的紫藤,则被人们用来构筑花海、花拱门与花廊。
无论是欧洲或日本,园艺学家早已获得了许多紫藤的新品种——下垂的花序更长,花更密集,花色也不再是单一的淡紫色,而有了淡粉色、紫红色、白色。若去看紫藤,首选是嘉定紫藤园。这里的紫藤栽种密集,品种多样,在花架、花廊之下,抬头仰望,会让人感觉梦幻。大约,上海植物园里一株一色的繁花品种,是老上海的精致味道;而辰山植物园、嘉定紫藤园的风景,则是新上海能够赋予春花的新诠释。至于游人,有花看,就够了。
不同于北京与上海,气候温暖的广州春花开得更早。纵使在春节期间,广州街边也能看到红花羊蹄甲——俗称为“紫荆花”,是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区花。红花羊蹄甲全年都能见到开花,冬春较盛。这些被誉为“树上兰花”的植物,可以看作南国花卉热情的名片,而三月正是观赏它们的绝佳时节。不仅仅因为红花羊蹄甲在这时开花最盛,也是因为另一种羊蹄甲——洋紫荆,又名宫粉羊蹄甲,在此时才进入花季。
虽然都有五枚花瓣,但红花羊蹄甲的花色为深紫红色,洋紫荆则是淡粉色,中间一枚花瓣带有紫红色的眼斑。这个时候看花,要去华南农业大学。如果说武大的樱花是校园里最值得称道的风景,那么华南农大的羊蹄甲也绝不逊色。洋紫荆的淡粉,红花羊蹄甲的紫红,再加上白色——来自于洋紫荆的变种白花羊蹄甲,一如清代文人陈维崧的词句:“数枝白白与红红,飘到一双蛱蝶粉濛濛。
”如果羊蹄甲的粉色,还是热情中带着温婉,那么木棉大红色的花朵则可谓热烈。春日开放的木棉,是北方无从得见的花朵。每一朵花都足够硕大而鲜艳,难怪舒婷在《致橡树》中说,自己想要化作一株木棉。木棉也是先开花后长叶,因花开时枝头点点斑斓,古时称作“斑枝花”。木棉有红色花与橙红色花两种类型,同属一个物种的不同品种。广州路边就有木棉栽种,随处可赏木棉花开。
如果要专门观赏木棉花,不如就去中山纪念堂,那里有树龄超过三百岁的木棉树。枝头的红色花朵,配以纪念堂靛蓝色的屋顶,让花在热情之外,更带了一份沉着。其实还有一种“美丽异木棉”,俗称叫做“美人树”,本是原产于南美洲的,如今在广州也多有栽种。它的花朵是不同于木棉的艳粉色,更加娇媚。只可惜美丽异木棉其实从秋季就开始开花,冬季为盛,春日已是花期残余的尾巴了,花期勉强与木棉相接。同样热烈而奔放的还有杜鹃花。
传统的杜鹃花,即是华中地区常见的映山红,号称是古蜀国杜宇化作的杜鹃鸟,啼叫呕血,化作了满山红花。广州的杜鹃花不同于中原地区的杜鹃,不仅有映山红,而且有其他许多种类和色彩。山间野生的杜鹃花有毛棉杜鹃、丁香杜鹃等物种;而如今在城市中栽种的,则以紫红色花的品种为多,比如锦绣杜鹃。至于城市之中,中山大学内的杜鹃花便值得前往观赏。其中即有传统的映山红,也有淡粉色、紫红色的其他不同杜鹃品种。
此外,烈士陵园的杜鹃花绽放于道路两侧,也值得前往观赏。当然华南植物园同样有许多种类的杜鹃花,但又并不仅限于看杜鹃花了——华南植物园四季有花,无论何时,都是赏花之地的首选。
那么你的城市里,又有哪些春花悄然盛开在这温暖而和煦的三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