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都会女性杂志和图画杂志中,底层劳动妇女的形象一贯是“受侮辱和受损害的”的弱者,是无名的群体,没有希望的社会边缘人。这一群体的形象随着新中国的建立,在媒体中翻身成了主角,是骄傲的社会主义建设者。本文回顾《人民画报》创刊初年所刊载宣传的劳动妇女的形象,希望能够让我们看到那些被公众忽略已久的劳动妇女的荣光。
《人民画报》1950年创刊,是一份宣传新中国新生活新政策的图像刊物,妇女解放是其中重要的一个议题。画报所登载的妇女职业异常丰富多彩,既有精英女性中的女性领导人、演员、医生、知识分子、学生、运动员、飞行员、海员、跳伞员,也有大量工人和农民的形象。本文主要关注后者,讨论女驾驶员、妇女工人、手工业者和农业生产等劳动妇女的视觉呈现。
女驾驶员与我们当下熟悉的大众对女司机的污名化不同,《人民画报》中的新时代妇女完全能够胜任驾驶这项工作。驾驶一辆汽车,对女性来说解放的意义是多重的。
其一,驾驶传统上是男性的专利,鲜少有女性从业,女性驾驶员突破了职业上的性别藩篱;其二,驾驶意味着空间自由移动的能力,妇女通过驾车超越了家庭内部空间,得以在广阔天地下驰骋;另外,在追求现代化的1950年代,能够操控农用机械,就是为农业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做出了贡献。
新中国的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是《人民画报》宣传的一位重点人物。
1948年时,黑龙江的拖拉机训练班不收女学员,梁军据理力争才争取到了学习的机会。成长为拖拉机手后,她训练了更多的女拖拉机手,并成为了女拖拉机队的队长。在照片中,身着工服的梁军正向她的学生讲述拖拉机的构造。画面中展现出来的梁军的形象,符合新中国对劳动妇女的全部期待。她外表朴实、身材健壮,善于学习新的科学文化知识,同时又有决心和毅力带动其他妇女走向解放。
《人民画报》早期刊登的工人妇女,遍布纺织工厂、卷烟厂、制糖厂、油田、建筑工地、水电站、邮局……画报同其它新中国的报刊一样,着力塑造工作勤勉、积极向上的工人妇女的形象,同时也强调她们在劳动过程中的种种发明创造。体力劳动,不仅仅是力气活,同样需要缜密的心思、灵巧的双手和创新的意识。
梁启超在对中国女性的论述中表示,传统中国的妇女都是“分利者”而不是“生利者”,可他完全忽略了中国妇女在家庭手工业中占据的举足轻重的地位。《人民画报》刊载了妇女从事的多种手工业,这些工作曾经大部分由妇女在家庭中完成,因此成了男性知识分子“看不见”的劳作。
性别史学者贺萧在其著作《记忆的性别》中写道,我们素来熟知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劳动分工,在陕西农村妇女那里是不符合现实的。解放前,由于战乱、丈夫生病或去世等等原因,妇女经常要扛起下田劳作的重担。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发动妇女进行农业生产,更多的妇女走向田间地头,她们从事的农业生产也是五花八门。
观察《人民画报》中的劳动妇女,不难发现编者意在将各个领域,甚至那些曾经的隐形劳动者,放在媒体的聚光灯下,展现她们的技艺和汗水。妇女劳动者在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都从事着重要的工作,也起到了支柱性的劳动力的作用。当然,建国初期的画报摆拍的现象屡见不鲜,在当时也是新闻和摄影从业者热烈讨论的话题。
媒体并没有认识到——抑或是“不能”认识到,劳动妇女仍然面临家务和工作“双肩挑”的困境,一些女性在体力上无法胜任而导致了常年病痛,典型人物的树立不能代表普通劳动妇女日常生活——她们的生活远远不及视觉呈现出来的喜悦甜蜜。
当下在视觉媒体中,主要看到的形象是精英阶层的妇女——在各个领域的成功女性,企业家、管理人员、创业者、作家、演员……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似乎已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之中。反观建国初期的《人民画报》,以视觉的形式呈现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画报中对劳动妇女的广泛关注,和其中展现出来的作为劳动者的幸福感,仍然让读者看到了劳动妇女的力量、骄傲与社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