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像逃难,近看像要饭,仔细一看在出野外。出野外之前,我以为我是这样的,“走,旅游去!”出野外之后,“还有134天就能回家了呢,真好”。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结果出门就遇到警察。记得以前两位做植物生态的师兄,在保护区待了几个月,胡子拉碴人手一麻袋标本,在火车站就被扣了。警察要查证件,俩人慌忙中掏出学生证,一硕士一博士。
出海的时候坐个小艇,头戴帽子、眼戴墨镜、眼睛以下围着头巾(海上紫外线太强),边防小哥们一看赶紧跟过来,“这是间谍啊还是偷渡的?”“我是出野外的……”。曾梦想成为李四光,颇有大家风范,结果意外成了这个村最靓的仔。左手罗盘右手锤,头上顶个烂草帽,背着地质包,夹着小野簿。随身带铁锹、铲子、榔头、相机、GPS、手电之类的,穿得比较结实耐用吧,就是我爸妈下地干活的样子。用双脚,丈量我们伟大的地球母亲。
曾经我出外业回家,妹妹这样形容我的穿着:穿这一身,见什么都行,就是见不得人。野外碰见问我干嘛的我直接说是抓小孩(扛着7米多长大捕虫网说)。曾梦想像徐霞客那样探索地球奥秘,结果我们远看像逃难,近看像要饭,仔细一看是……。2009年,火车路过哈密,来自哈尔滨的列车员大姐满脸诡异问我:“你拿那么大点个小铁锹,去盗墓能挖着啥呀?
”在青海门源县青石咀镇,宾馆前台啧啧称奇:“你看人家这上坟的,烧纸都叠这么整齐!”“我带的是工兵铲和标本夹!”。上次我和师兄在太湖挖泥,一个妈妈带着小孩路过,看我们上岸时候一身污秽,对孩子说:“你以后要多读书!不然就会像他们一样!”我和博后师兄:?????。
13-14年到内蒙乌海的沙漠出野外,需要用矿泉水瓶做诱捕器,我们真的从捡破烂儿的手里买瓶子,甚至专门找了火车站旁边的废品收购站,自己跳到堆积如山的瓶子堆里去挑合适的,像捡破烂的。不,人家捡破烂儿的都比我们高一级……。曾梦想像《山楂树之恋》的地质男生老三,英俊帅气,肤色健康,邂逅浪漫爱情,结果不仅没有爱情差点连朋友都见不到。我们的野外工作一直被一只金毛监督着……。
有一次海上采样结束,顺路去朋友家,门口保安不让我进,给业主打了电话才放行……她家我之前之后都去过几次,保安都主动帮着开门的。曾梦想工作自由,游山玩水,结果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进入了地质专业,你就会有很大的机会参与一系列的野外考察,俗称“负重旅游”(背三瓶水,两把锤子、几百个袋子、各种纸笔文具、罗盘、放大镜,相机,然后把袋子装满了石头再原路走回来!同学,野外健身了解一下?)。
你可能会去海边的某个悬崖峭壁上考察(然后你一激动手机掉到了水里),拍出一张“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朋友圈(然后你的帽子被大风吹进了水里,而那顶帽子高强度防紫外线你花了好几百);你可能会去拉萨荡涤心灵(然后晒得亲妈都认不出来),和海拔几千米的界碑合影(当然你亲妈也没能把你从人群中指出来);你也可能会去辽阔的内蒙大草原上高歌一曲(走个十几公里都没看到研究区的那种辽阔);或者是去四川盆地体验人杰地灵、草木茂盛的南国景色(村民在前面拿着半米多长的大砍刀给大家开道的那种茂盛)。
曾梦想以天为被地为床,感受风光旖旎,结果住宿都成了问题。我们干野外工作的,业内有句话叫: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捡破烂的,一问是中科院的。可能是因为我们打扮的太土鳖了吧,最近在Antsiranana一家宾馆连续住了四天,店家找各种理由不想让我们住了,最后问到了根本原因,是怕我们付不起钱。店老板(法国人)是不是没见识过中国大妈买买买的疯狂场面啊,以为中国人是穷鬼么??
有一次野外回来休整,旅游旺季很多酒店满了,不得不自费住了一个五星,结果酒店晚上送牛奶的时候,提出能不能免费把我全套外衣洗了,我说为啥?“干净您穿着更舒服”,表情下一副“怕爷爷您吓到我们客人”的心里话。不出野外是不是就可以精致起来?你想多了……我也是年轻的时候跑野外跑的(现在要外出拍照还是破迷彩裤破冲锋衣,毕竟耐造),现在怎么也精致不起来,穿着打扮举手投足,怎么都透着土气。这不怪科研工作,怪我自己。
最近经常出现进各种大厦被保安拦下来的状况...哎,做人难,做一个出野外的人,更难……搞了地质,就没时间回家了(朋友不要急,发够了paper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你发不出来)。长期出差呗!我爸就是长期出差,8个月,10个月,最长20个月……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不走寻常路,苦过累过之后,幸福忽然变得简单。老乡给的泉水,商店买的冰镇可乐,回宾馆躺在床上……我依然爱着这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