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哥伦布在美洲建立第一个欧洲殖民地的时候,绝想不到要为一百年后的全球0.15℃的降温负上一点责任。1492年,哥伦布的船队在西班牙王室的赞助下远渡大西洋,经历两个月艰苦的航行,在当年10月到达想象中的“印度”——中美洲加勒比地区。这一事件开启了欧洲人对美洲的殖民活动,其深远的影响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已多有研究。
比如,美洲的番薯、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让世界人口快速翻番;丰富的资源不断地向欧洲输送;横跨大西洋的黑奴贸易对非洲人口造成打击。更加毁灭性的人口打击发生在美洲本土。欧洲人带来的传染病,伴随战争、奴役、饥荒抹去了大多数原住民人口。但你可能想不到,原住民的减少除了影响美洲外,还让全球大气发生了一点改变。
2019年3月《第四纪科学评论》一篇文章指出,由哥伦布开启的欧洲人殖民活动造成了一百多年后全球气温下降,并可能与17世纪横跨欧亚的饥荒与政治动乱有关。
在哥伦布到达前,美洲原住民已经过了上万年与其他大洲相隔绝的生活。根据考古材料,两万多年前的地球比现在更冷,海平面下降,亚洲与美洲间位于白令海峡的大陆架露出,称为白令陆桥。
从那时起的,来自东亚和东北亚的人口数次跨越陆桥,来到美洲大陆并向南深入,成为印第安人的祖先。然而,没有任何流传的材料告诉我们1492年前美洲的人口,这个数字只能通过估算得来。本次研究的作者将美洲分为七大区域,通过对发表文献中上百个估算数字中各地区军队规模、税收情况、聚落规模等信息的整合,认为在1492年左右,北美、中美、南美大约居住了6000万人。
作为对比,当时土地面积不到美洲一半的欧洲有人口约7000~8800万。
大洋隔绝了其他大陆的传染病染指美洲,同样,原住民的免疫系统从未受过某些病原体的考验。而15世纪末,欧洲人已经受过黑死病等传染病的千锤万凿,病原体对这些疾病的幸存者和后代的威胁较小。
正是这些对欧洲人不一定致命的疾病,造成了免疫上没有防备的美洲原住民一波接一波地死亡:没有死于天花的可能死于流感,没有死于流感的可能死于麻疹……至少有七种流行病在美洲原住民间爆发,大多数疾病源于欧洲人带来的家畜。根据新研究估算,疾病和其他因素让17世纪初年美洲人口比1492年时少了约5600万(90%)——当时全球人口的10%。
人口死亡不会直接导致全球变冷,而人类对自然地貌干预的减少会。
考古材料表明,美洲原住民有很长的农业历史。他们进行刀耕火种,修建梯田,构筑土丘,改变原有的地貌。而当人口锐减,大量被人扰动过的荒地再次长出植被,称为次生植被演替。这种演替速度很快,可以在百年之内完成。新的植被相比农业用地,能从大气中固定更多的碳到地表。例如,相比玉米地来说,亚马逊热带雨林的地表生物量是前者的14倍。演替的前二十年中,地表生物量的累积最为迅速。
在16世纪的美洲,自然植被在大量荒地间恢复。新的估算认为,因人口死亡而荒废的土地约5580万公顷——这大概是前殖民时代90%的人为用地面积,约占整个美洲的10%。这些土地具有更强的从碳循环中吸收碳的能力。作为结果,恢复的植被减少了大气中百万分之5的二氧化碳(结合其他因素,二氧化碳浓度共降低百万分之7至10)。这解释了南极冰芯在17世纪初二氧化碳含量的骤降,以及为什么当时全球温度降低了0.15℃。
降温直接影响了全球农业。而在前工业时代,受气温影响的农业是许多政权的根本。气温降低可能意味着作物减产,民众缺少足够的食物,政权能获取的税收减少。另一方面,温度导致的植被带南北移动,能引发农业民族和游牧民族间的冲突。已有研究发现,我国古代气候寒冷期战争多,温暖期战争少,战争数量与温度呈负相关。在17世纪初年,严峻的冬天和低温的夏天导致了从欧洲到日本的饥荒和动乱。
1492年,欧洲正处于文艺复兴的早期阶段,这一年艺术大师达·芬奇刚好40岁,已经完成了《岩间圣母》,还没有画出《蒙娜丽莎》。研究者表示,现代世界以一场灾难开始,毁灭的人数之多近乎难以想象。不过,放在全球变暖的今天,百万分之5的二氧化碳减少会有什么影响呢?没什么影响,从2017年1月至2019年1月间的大气二氧化碳浓度增量,刚好也是百万分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