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底,纵贯浙东沿海的世纪工程“三门湾大桥”即将竣工通车,成为我国沿海高速网的又一个标志性工程。“三门湾”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海湾,在晚清时期曾名噪一时,一度掀起了令世界瞩目的外交风波,起因就是意大利蓄意强行索租三门湾事件。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后,正流亡日本的康有为还兹念不忘三门湾,作有《闻意索三门湾,以兵轮三艘迫浙江,有感》,感慨“凄凉白马市中箫,梦入西湖数六桥。绝好江山谁看取?
涛声怒断浙江潮”。拨开迷雾,让我们一起去探寻历史的真相。
相较于清政府而言,浙江对意大利索租事件的态度发生过较大转变。意大利人初来浙江时,当地民众并不知晓其所行目的,还视如一般外国商民,争相与其贸易,可谓“彼此交遗,一如戚友”。后听闻意大利意欲索租三门湾时,浙江顿时民情汹汹,表示强烈反对。
事实上,清政府对此事件表面强硬,但暗地里又不敢得罪意大利人,还昭然宣称“朝廷不为遥制”,由浙江地方署衙全权处理,且“不必顾虑”。浙江巡抚刘树棠处于两难境地,一则严防意大利人突袭浙东沿海;二则又处处留心,切不可率先开衅,有悖朝廷旨意。经过一番思虑,刘树棠认为只有采取陆地防守、诱敌上岸的制敌之策,才能避其锋芒。在他看来,仅意大利一国尚不足虑,倘若意大利联合其他国家合谋,则形势危急。
意大利妄图索租三门湾的消息一经传出,各方民间舆论纷纷谴责。宁波的《德商甬报》接连登载了《象山县境三门湾形势考》《意大利近政略述》《西报论意索三门》《意国说略》等文章,一方面介绍意大利蓄意攫取三门湾的情况,认为“意之索地乃无端之索也”,“其意以为中国将分,捷足先得”。倘若不加阻止,其他列强便会“接踵而起,意图效尤”。
另一方面,深度分析英、法、俄、日在对待意索三门湾问题上的矛盾,使得帝国主义间的背地勾当昭然若揭。为了使民众更加了解三门湾的情况,1899年4月19日,《德商甬报》还刊登了《附送三门湾图告白》。
在各方的强烈反对声下,意大利政府不得不放弃索租要求,妄称驻华公使萨尔瓦葛向清政府发出的最后通牒并非政府本意,决定将其召回。为此,意大利政府还对外发表声明,诡称“无意要在中国推行侵占政策,而只是要推行一种扩展商业的政策”,以期挽回尽失的颜面。
尽管这一事件就此作罢,但对中意两国均产生了较大影响。意大利此举的失败,导致内阁政府的垮台,国会于1899年5月重点讨论这一问题。政府的行动受到了议会的严厉批评,佩卢于5月14日改组内阁政府,撤换外交部长卡瓦内罗,重新起用前部长韦诺斯塔。此举也使意大利的国际地位遭受史无前例的冲击,其荒诞无理的行径已成为欧洲各国的笑柄。不久,由于频繁调拨军费导致财政困宥,意大利国内又爆发了人民起义,但很快被镇压下去。
民国时期三门湾的开发。随着晚清索租风波的平息,三门湾逐步在民众的视线之中“消失”。清末,外交家钱恂在出访意大利后,得知其索租之缘由,便向清政府提议,将三门湾增辟为军港。不久,宁波士绅张嘉禄向清政府奏请,开埠三门湾,以利通商。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清政府尚且自顾不暇,何谈开发三门湾。直至民国初年,三门湾才再度引起各界关注。北洋政府时期,不少南洋华侨想在三门湾建立模范自治农垦区,并开始四处游说。
孙中山也对三门湾寄予厚望。1916年8月,袁世凯死后,孙中山结束了第二次流亡生涯,返回祖国。孙中山与胡汉民、邓孟硕、朱卓文、陈去病等人乘建康舰考察象山港和三门湾,对三门湾的物阜民丰留下了深刻印象。孙中山在其宏伟蓝图《建国方略》中,提出将三门湾以北的石浦建立为“东方第九渔业港”,进而发展为“实业大港”,认为“得此地自开商场,必胜宁波矣”。近代时,三门湾真正迎来大开发应当是1929年。
当时《申报》刊载了一则信息,主要记述地方士绅呈请开辟三门湾的公告,提出:“开辟三门湾一事早经浙江省政府决议,此前有庄崧甫查勘报告在案,唯迄未为见诸实行。兹有宁海县民胡佩珍呈请省府,速为开辟三门湾,设置县治,完成富庶之区,不难与港沪齐驱,并愿捐助三门湾县政府公用,不收价费,以表欢迎建设三门湾之意。”许廷佐奔走呼号,发起筹建“三门湾开埠公司”,自任经理。
他还聘请比利时规划师进行设计,拟定开发三门湾的宏大蓝图,包括修筑10里防洪堤,围涂16万亩,建设三门港。他还提议修建由三门到义乌的铁路以及由三门到宁波、杭州、温州的公路,同时创办造船厂、机械厂、采矿场、飞机场等。许廷佐以私产作抵押,借政府公债50万元,建设了益利码头、堆栈、旅馆等,上海百余名商人闻风赶来考察。令人扼腕的是,许廷佐在上海创办的轮船公司因遭人劫持,官司缠身。
眼见后续开发三门湾的资金难以为继,商人们只得偃旗息鼓,撤资停建。许廷佐也因忧愤成疾,不久病逝于上海。1937年3月,正值全面抗战前夕,浙江省政府再度倡议开发三门湾,并要求省建设厅详细规划,还修缮了海湾公路,以俾利交通。然而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使三门湾的开发不得不戛然而止,直到1949年后,三门湾才得以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