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罕见”这个词,你的脑海里会出现什么?稀少、珍贵?也许,好奇?有一些群体,因为罹患着某一种“罕见”的疾病,经历着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挑战,但或许也收获了我们无法企及的精彩。从今天起,《知识分子》每周二将推出“生而不凡”专栏,每期带你了解一种罕见病,感受一位罕见病病友,一组暖心漫画,一段非凡人生。本专栏由罕见病科普公益项目豌豆Sir与病痛挑战基金会联合出品,《知识分子》获授权同步刊发。
有一群孩子生来就是“天使”,总是笑盈盈的,一脸阳光,他们是天使综合征的宝宝。下面这位宝妈,她的目标是,把自己的天使接回人间……2011年,我的畅雨来到世间,欣喜之余,发现她特别不一样:不会吸奶、吞咽,更可怕的是不睡觉。出生后12个月里,我清楚地记得,只有一天连续睡过5个小时,大多时间在哭闹,哭到上不来气。她软软的身体,总是呈一个C形,去医院,医生就说“小儿难养”。
直到她12个月后一次智力测试,一场波折开始了……那次常规性的智力检测发现,一周岁的畅雨只有10个半月的智力。医生说,你留下吧,给你挂个主任号;主任检查后说,你去儿童医院吧。经过几次检查,说畅雨是“发育落后”。我无法相信,万一某个医生有错呢?把儿科医生的号挂了一个遍,基本都是这个结论,又说不上原因。千辛万苦,终于抢到一位知名专家的号,她说孩子蛮像Angelman的,先做康复吧。
当时,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病的名字还挺好听的。(编者注:Angelman Syndrome译为天使综合征。)后来,畅雨又经过国内外专家的会诊,进行了基因检测,终于等来一纸报告,确诊是天使综合征,因为基因缺陷,肌张力、语言、智力发育都将有障碍。
等结果的同时,2012年8月3日,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我和畅雨第一次来到康复机构,心碎的同时,下定决心和畅雨一起努力!
我们一周要去三家康复机构,整整两年,一天没有间断。有时上海下大暴雨,康复师都知道,别人可能来不了,畅雨一定会来!上午的机构8点开门,车程约一个半小时,那两年,我的一天只能这么度过:畅雨还是不爱睡觉,我必须“值夜班”,6点半,畅雨可能刚睡着,我和妈就要轻轻抱着她下楼,在车上外婆喂她早餐,来到康复医院。8点到12点,我一分钟不想浪费,做完一种康复马上换个房间做另一种,下午再去另外的康复机构。
回到家,晚上哄畅雨睡觉,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每天给我续命的,全靠早晚两杯咖啡。天使综合征的宝宝特别爱笑,还有一点非常突出——敏感、胆小。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可能就会大哭。非常不愿戴帽子、穿袜子、穿鞋,一切皮肤接触,他们都很抗拒。他们一哭可不比别的宝宝,要哭到背过气去、嘴唇乌紫。我曾听病友家长说,每天光给孩子穿袜子穿100多次,我一笑,说不定你还说少啦!
逐渐了解这种疾病的特征后,我立了一个小目标:让畅雨“脱敏”。
水、梳子、大米、绿豆都成了我的好帮手!用大米、绿豆等小颗粒(以免意外)给畅雨温柔地“洗澡”;每天梳头三百下、夏天温热水浇头、浴花摩挲身体,后来,畅雨毫不抵触戴帽子、穿鞋袜,这位小天使终于不那么“高冷”啦!她刚学会走路时,如果你说要抱抱她,她会吓得“咣当”往后一倒,特别害怕。我不得不提醒身边人,千万别说抱她。
有位康复师是个年轻小伙,一天,他也没跟畅雨打招呼,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畅雨被弄懵了,都忘了哭闹,哈,原来用这招让她脱敏,还挺有效!天使宝宝其实有语言理解力,只要你耐心。我的办法是简化指令,先教畅雨懂一个字:“不”,再到两个字:“拿来”、“给我”,再到三个字:“不可以”、“快睡觉”;再慢慢变成一句话——现在,她能顺利“完成任务”啦!
我还会带着畅雨去看电影,大片里各种响声挺热闹,能训练畅雨对嘈杂环境的适应力,这些年上映的大片,她看了不少呢!有的病友连吹风机的声音都害怕,对畅雨来说,外出旅游,坐火车飞机,都没问题!而对我来说,带她出门,要克服的是“病耻心”。起初我也不愿让外人知道孩子情况,直到看了一句话,“我胖,吃你家饭啦?”我突然意识到,畅雨自己并没有错,也和别人无关,外人凭什么瞧不起她?
而且,畅雨是个很优秀的宝宝,从13个月起超大强度的康复训练,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在朋友前回避,特别喜欢带畅雨出门。孩子的尊严,是家长给的。如果有人盯着她看,我会微笑着说——2017年6月11日,又是难忘的一天,我的畅雨,进入了寄宿学校。有人指责我,怎么能忍心这么做?他们不知道,她能离开我,融入集体,正是我这些年奋斗的目标。
现在畅雨有自主意识,独立吃、睡,行动自如,能和人“顺畅”沟通。五年来,身为“天使”的她很努力,一步步回到了“平凡”的人间。心智障碍孩子家长最焦虑的问题都是,等我离开这个世界,孩子怎么办?畅雨住宿一年后,我放心了许多。记得她第一天去学校,我在心中对她说:宝贝,爸妈早晚要离开你的,不管离开谁,你都不要受到影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保持好心情。加油吧!
畅雨姑娘,妈妈比你还小就开始了集体生活,妈妈可以,你也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