瘙痒和疼痛是“同胞兄弟”?瘙痒可以是一种短暂的感觉,也可以持续好几天。未经治疗的盘尾丝虫病,则会让人一辈子都瘙痒。它可以因机械性刺激而触发,比如羊毛衫或者昆虫的腿对皮肤产生的轻微刺激,也可以因化学刺激触发,如名叫漆酚的毒藤抗炎剂。瘙痒也可能是感觉神经或大脑受损带来的结果。某些情况下,脑肿瘤、病毒感染或强迫症等精神类疾病都可以触发瘙痒。此外,瘙痒还可以是某些治疗药物或毒品的副作用。
瘙痒是受认知和情绪因素调制的。一天晚上,我在亚马逊丛林露营,正要入睡的时候,觉得胳膊有点痒。我拿起手电筒,戴上眼镜,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了一条巨大的千足虫。这之后,我便再也没法入睡了。我超级警觉,在剩下的夜里,只要有些许的微风和颤动,都会唤起我的痒感,而且不只是胳膊,我的整个身体都会痒。我在思想上跟千足虫战斗到了天亮。
痒痒不可抗拒的折磨性质众所周知。在但丁《神曲》的“地狱篇”里,造假者(包括炼金师、冒名顶替者、伪造犯)会被投进第八层地狱,受永恒之痒刑。只有犯了背叛罪的人才会在第九层地狱遭受更可怕的命运:被冻成冰。
这里有一个处在生物学和哲学交汇点上的问题:痒到底是一种独特形式的触感,跟其他触摸形态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还是说它只是一种不同的刺激模式?一些人认为,痒是一种触摸模式,而非独立的触摸类型,并主张痒是特殊类型的、稀弱的疼痛。他们正确地指出,痒和疼痛存在一定的相似之处。两者都可由各种各样的刺激触发:机械刺激、化学刺激,有时热度刺激也可以。尤其是,疼痛和痒都可以靠炎症化学产物激活,有时还可以靠消炎药来缓解。
如果痒仅仅是较弱的或间断形式的疼痛,那么人们假设,提高痒刺激的强度和频率,也能将痒提升至能感到疼痛的阈值,或者反过来,削弱疼痛刺激,也可能会转而唤起痒感。然而,在实验室研究中,尽管精心控制了刺激,这种情况也从未发生过。微弱的疼痛始终是微弱的疼痛,强烈的痒也只是强烈的痒而已。痒和疼痛之间的另一个主要区别涉及它们在身体中的部位。
全身上下,包括皮肤、肌肉、关节和内脏都能感觉到疼痛,而痒仅限于皮肤表层,以及与皮肤紧密相邻的黏膜。
如果痒是一种独特的触觉形式,那么人们应当能在皮肤里找到只能由痒刺激激活的感觉神经元纤维。1997年,马丁·施梅尔茨和同事们借助显微神经检查法,发现了痒的专用感觉神经纤维中的端倪。研究者发现,在将组胺施加到志愿者腿上的小块皮肤上之后,一类慢速的无髓鞘C类纤维便会有电响应。
当被试报告说他们觉得同一位置有痒感时,电响应就开始了。有趣的是,这些纤维并不专门指向那一小块皮肤,而是蔓延支配直径大约7.62厘米的皮肤区域。
许多不同类型的皮肤刺激都可以诱发痒。在许多情况下,我们尚未理解痒传导背后的分子事件。大多数瘙痒刺激的通路似乎都是间接的。例如,反复磨蹭皮肤,或对过敏原做局部响应,均会启动炎症级联放大反应。免疫细胞释放的分子,如来自肥大细胞的组胺,可以跟表皮感觉神经元裸露末梢里的组胺受体相结合,致其启动放电尖峰。
挠痒是很舒服的。即使我们知道挠过之后会更痒,大多数人也还是会忍不住去反复挠。痒的强迫性实在是太强了,而缓解痒感又是如此地舒服。研究人员利用豆科攀缘植物的花穗在志愿者身上诱发了强烈的痒感。实验人员发现,挠擦背部最能有效地止痒,但挠擦脚踝,则会产生最令人愉快的感觉。
为什么挠擦能暂时缓解痒感呢?
一种理论认为,我们对痒的感知,取决于汇聚在脊髓某一部位的痒和疼痛信号之间的平衡;我们挠擦的时候,会带来轻微的疼痛,其会与痒感竞争,从而降低痒感。有一种相关理论认为,当皮肤上出现非常局部的刺激时,痒的感觉神经元就会被激活,这一局部感觉会通过脊髓不受干扰地传入大脑,唤起痒感。然而,只要随后抓挠该区域,便可激活皮肤上更大范围的触摸感受器,调动脊髓里的抑制回路,从而减少传入大脑的痒感。
在德国大学城吉森,实验的目的是要确定是否可以通过展示蚤、螨、皮肤抓痕和皮疹的图片来诱导观众产生痒的感觉。实验发现,观众抓挠的频率大幅提升了。研究人员随后又在实验室环境下使用以痒为主题的视频做了实验,确认了这一基本发现,即被试经历这一社会传染性的痒感,无须皮肤事先存在任何状况。最容易体验到负面情绪的人,是最容易体验到社会痒蔓延的。
难耐的痒也许是最糟糕的感官折磨。抓挠的冲动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可要是我们真的这么做了,周围的人却会缩着身子躲开。安德烈·纪德审视了这一问题,认为真正的疼痛能让我少分些心,而痒却是一种卑贱的、难与人言说的可笑疾病。人们同情受苦的人,可克制不住想抓挠的人,却往往会使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