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说一个毒液和其他反英雄的不同之处，我想，我会选择“离开宿主就不成立”这一点。听上去太惨了？好歹也是个超级英雄，怎么说得像只寄生虫一样。别急，读完本文，相信你会认同我的想法。
本周五，《毒液：致命守护者》将在内地大荧幕上和粉丝们见面。对于资深老粉来说，毒液与蜘蛛侠的恩怨情仇、数次更换宿主的纠结身世、暗黑而多变的超能力……它身上实在有太多可展开的地方。但在更多人的记忆中，毒液似乎只是《蜘蛛侠3》里那个没啥存在感的反派，离主角还差得远。
本片的另一个看点，是主演汤姆·哈迪的脸。这位“仅用一只眼睛就能演戏”的英国演员，曾在大荧幕上留下了许多令人深刻的角色：《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中的反派贝恩，《敦刻尔克》中的飞行员法瑞尔……没错，基本上都看不到脸。电影上映前，我在伦敦见到了汤姆·哈迪本人。再三确认他在电影中会露出足够多的脸后，我们聊了聊这部全新的起源故事，以及这个可怕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外星入侵者？不，毒液就是我们的一部分。
本来风风光光地当着记者，主持的节目收视率不错，马上要和未婚妻结婚了——在这种人生关键转折点，我们的主人公埃迪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当面问人家大公司CEO，你们生命基金会是不是在做一些会死人的实验？看到这里我差点笑出声：这哪是邪恶共生体会看上的宿主，这分明是个闪着金光的正义化身！但故事才刚刚开始。工作丢了，未婚妻跑了，房子没了，埃迪仿佛是整条街上最倒霉的人。
超市碰到打劫，大气不敢喘一下；邻居整晚放音乐，蒙着头装听不见；再次揭露真相的机会送上门来，也只能愤愤丢一句“我不管了”。面对生命基金会员工的求助，埃迪表示：我也害怕。这样胆小、怯懦又有些不甘心的埃迪·布洛克，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生而为人，我们必然带有无可救药的缺陷，”汤姆·哈迪这样说，“我们一边做着好的、合理的选择，一边又在做着极为糟糕的决定——这是作为一个人类所必需面对的，所谓‘人类境况的悖论（the paradox of human condition）’。”谁说不是呢，和毒液在一起时的埃迪，无时无刻不在这样的处境中挣扎着。碰见敌人？他还在害怕，毒液已经吃掉了对方的头。碰见前女友？
他还在犹豫，毒液已经开口：“我喜欢她。”这个想怎样就怎样、甚至有些肆意妄为的毒液，“正是我们内在的、内化的私人想法的人格化体现。”
生命的高级形式？也许是和自己和平相处。高智商科学家、生命基金会CEO、一切为了人类的未来……瞧瞧这人设，再看看里兹·阿迈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你已经懂了，这位德雷克博士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预告片中反复出现他的一句话：人类与共生体结合，将是更高级的生命形式。
这想法其实并不新鲜——至少从外星人的角度而言如此。早在1951年，海因莱因的小说《傀儡主人》就构想出了一种蛞蝓一样的外星生物，贴在人类背上操控人的行为，虽然以人类视角而言，这其实应该叫做寄生才对。海因莱因把这个故事写成了人类对抗潜伏在自己身边异类的谍战片，毫无疑问是深受当时美苏间谍对抗和意识形态斗争的影响；而接下来的四十年冷战，也确实出产了一部又一部题材类似的电影小说。
但是随着冷战走向尾声，政治上的冷酷对抗逐渐缓和，开放和对话越来越多，人与外星人之间的关系也受到了影响。譬如1990年开始连载的岩明均《寄生兽》里，虽然外星人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作为“寄主”的主角仍然拥有自主意识，并且和外星生物有着交流、讨论甚至基情（不）。德雷克博士所抱有的希望，显然是这个思路的自然延伸。当然，真要这么和谐完美的话也没得电影可拍了。
《毒液》里那些和人类成功配对的共生体，明明就一个比一个能捣乱，这和德雷克设想的可不一样啊。
汤姆·哈迪再次从哲学角度回答了我：“电影故事，大多是基于‘善与恶’这一对主题的，就好像两套意识形态之间的抗衡，总得看看两方发生冲突碰撞时会有什么后果，你懂的，要抓马（drama）一些嘛。”冲突的结果？电影最后，毒液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并和埃迪商量好只吃坏人的头。此刻我突然理解了所谓“更高级的生命形式”：这个平衡了善恶的埃迪、能和自己的阴暗面和谐相处的埃迪，确实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最酷的超级英雄？
我想是的。在不久前结束的圣地亚哥漫展上，耿直的汤姆·哈迪有过一段深情告白：我认为毒液就是最酷的漫威超级英雄，首先，我就是喜欢它的样子……“我不想让任何人不高兴，但，毒液就是最酷的。”等等，共生体看起来都一个样，黑漆漆、黏糊糊、怪吓人的，到底哪里吸引人啦？毒液本人当场反驳了我：“你这个概括太简单了！其实它们颜色都不一样的，蓝的黄的，每个共生体都不同，很好区分。
”影片也验证了他的话，满嘴都是牙外形超可怕的毒液，看久了居然有点萌。玩弄敌人时冷酷无情，面对埃迪时却又无比温柔（？）。这样可盐可甜又不齁的好朋友，谁不想要一个呢。
还记得文章开头的问题吗？毒液和其他反英雄最大的不同，是它原本就是人类自身的一部分：它暴虐，是因为我们想要暴虐而不得；它冲动，是因为我们企图冲动但不敢。接受自己身上阴暗的一面，并与它和谐共处，大概就是《毒液》这部电影最酷的地方。主题曲里唱得好：Knock knock let the devil 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