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奇葩的性行为,许多动物都会在交配中弄伤雌性(在雌雄同体的动物中,是双方,或者接受精子的一方),而且方法各异。这些凶残的交配方式,统称为创伤交配(Traumatic Mating)。
海蛞蝓的恋爱:一发爆头!2014年,德国图宾根大学的罗兰达·兰格,和她的研究伙伴维明豪森、安特斯发表了一个惊人的发现。研究者们从大堡礁捕来一些海蛞蝓,在实验室里饲养。
它们属于Siphopteron属,目前还没有正式物种名。这些小家伙长得非常之萌,体长只有2~4毫米,白色身体搭配鲜艳的红黄镶边,亮丽宛若糖果。与萌萌的外表不符,海蛞蝓们的性生活却非常狂野。海蛞蝓家族本来就以性生活闻名海内外,Siphopteron属海蛞蝓在同类中,也是尤为狂野的一员,它是我们已知,唯一会在交配时刺穿对方脑袋的动物。
Siphopteron属海蛞蝓的交配过程示意图显示,两只海蛞蝓的性关系开始于缠绵,它们以头对尾,抱成一团,像是鞋盒里的两只鞋。因为海蛞蝓是雌雄同体动物,所以双方是互相授精,两只海蛞蝓伸出位于身体前端,细长的雄性生殖器,这个家伙是分叉的,两个叉都有尖尖的“头”,一个粗钝,一个尖细。粗尖头插进雌性生殖器的入口,传送精子,因为海蛞蝓是以头对尾的,前端的雄性生殖器,刚好对着配偶后端的“大门”。
而细尖头会绕到前面,插入对方的脑袋,刚好在眼睛上面一点的位置。海蛞蝓的生殖器可以伸得非常长,几乎跟身体长度差不多。在插入时,生殖器会注射一些液体,我们对液体的成分和来源尚不了解,但根据同属的海蛞蝓推断,注射物很可能是前列腺液。整个插入过程持续40多分钟,交配即将结束时,海蛞蝓的姿势会从抱成一个环,改成头对尾的“火车车厢”。有一次,兰格等人观察到三个海蛞蝓在一起,互相给对方授精。
海蛞蝓“爆头”的功能尚不明确。但扎脑袋并不容易,需要异常灵活的生殖器和操作,所以这样做一定有自然选择上的利益可图。
最普通的家庭害虫,臭虫(Cimex lectularus),雄性会直接用尖锐的外生殖器,刺穿雌性的腹壁,把精子注入雌性的循环系统,让它们自己游到目的地。至少有九个科的蜗牛,交配时会把一支钙盐构成的、坚硬的“箭”刺入对方体内,叫做“恋矢”(Love Dart)。
不同的蜗牛物种,这支“箭”还有针状、箭头、刀刃等不同形状,宛若忍者的暗器包。属于多肠目(Polyclad)的一些扁形动物,外表宛若颜色鲜艳的手绢,它们的交配方式之豪放不羁,冠绝动物界。扁形动物是雌雄同体,只要刺中对方身体,把精子注入进去,就可以完成受精。在交配中,双方都会伸出雄性生殖器,像比试剑术一样相互闪躲和刺击,被刺中的一方充当“雌性”,接受精子。
动物为何要伤害自己的伴侣?
原因千奇百怪,但肯定不是为了增加情趣。我们讲一个例子,一类研究得比较透彻的动物:蜗牛。它们相爱相杀的理由很可能是,蜗牛的恋爱对精子极其不友好。超过99%进入蜗牛体内的精子,都失去了小命。蜗牛体内有一个小器官,叫交配囊(Bursa Copulatrix),分泌出的酶会把精子溶解。
蜗牛“仇视”精子的原因,可能是让接受精子的一方具有选择权:它可以把不中意的精子毁掉,选择基因最优秀的蜗牛充当“父亲”(蜗牛是雌雄同体,随便哪个都可以当父亲)。
交配的蜗牛用恋矢去刺对方。恋矢末端连着一对腺体,会分泌粘液涂在这根“箭”上。麦吉尔大学的罗纳德·查斯和卡特里娜·布兰查德还做过一个实验,了解粘液对蜗牛的“药效”。
他们抓了一些小灰蜗牛(Cantareus aspersus),并动手术把蜗牛恋矢的腺体去掉,然后让它们去交配,一组蜗牛交配之后,给接受精子的蜗牛注射腺体的提取物,另一组交配后注射盐水。
等接受精子的蜗牛产下卵之后,检查这些卵的基因,结果显示“粘液蜗牛”至多能让44.1%的卵子受精,而“盐水蜗牛”最多只能让20.4%的卵子受精(在接受精子蜗牛的体内,储存了一些先前交配的精子,所以受精的“功劳”没有全分给这两个),也就是说,粘液让受精的机会提高了一倍以上。
粘液里的成分,可以让蜗牛控制交配囊的“管道”肌肉收缩,这样酶就很难流出来。
射出“丘比特之箭”的蜗牛,可能用这种办法,提高自己的精子存活率,让更多的卵受精。有些蜗牛用来控制同类的“药”是很凶险的。学名为Bradybaena pellucida的蜗牛,被刺过之后,产卵量变少,寿命也变短了。虽然卵的总量少了,但使用这根“人间凶器”的蜗牛,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受精率,所以总的来说,它比起不用恋矢的蜗牛,后代还是多了。蜗牛从变小的蛋糕里,拿走了更大的一份。
交配这件事,看上去是琴瑟和睦,水乳交融,其实不然。雌性和雄性,或者在雌雄同体的动物中,是卵子提供方和精子提供方,经常发生冲突。比如,对雌性来说最好的选择,可能是跟多个雄性交配,选择最好的精子,但雄性最好的选择,是让尽可能多的卵子受精,他跟一个雌性交配之后,肯定不乐意别的男人来抢这块“蛋糕”。所以雄性可能进化出一些方法,来操纵雌性。
比如实验室里的常客黑腹果蝇(Drosophila melanogaster),他的精液里的一些蛋白质,会压抑雌性的“欲望”,让雌果蝇交配后的“不应期”变长,减少“情敌”入侵的机会。但是,在雄性进化出操纵法的同时,雌性也会进化出新的方法来反制,比如,用酶把雄性排入她体内的蛋白质分解掉。基因研究发现,果蝇属(Drosophila.spp)不管雌性雄性,关于生殖的蛋白质,都进化得非常快。
这场演化的“军备竞赛”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雌性的外生殖器,就变成一个防守严密的“关隘”了,“药”和精子一起走这条路,很容易被杀得片甲不留。所以要另辟蹊径,像蜗牛的恋矢一样,选择防御薄弱的地方突破。有些动物,像臭虫,甚至把精子走的“路”都改变了。也许海蛞蝓的“爆头”交配法,也是为了给配偶“打药”来控制对方,它们选择了攻其首脑的战术,直接一发入魂,瞄准对方的中枢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