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的著名喜剧《威尼斯商人》用诙谐幽默的笔调,刻画出了贪婪的高利贷者夏洛克、正直的安东尼奥、聪慧机敏的鲍西亚和善良的巴萨尼奥等等鲜明的人物形象,时至今日,仍然让人们津津乐道。全剧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第四幕中法庭上的较量,可谓高潮迭起,冲突不断。这一幕所展现的,不仅仅是莎士比亚作为剧作家的非凡才能,同时,还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法庭辩论案例,充满了法律的精神和思辨的智慧。
我们先来回顾下法庭辩论的前情:仁慈又富有的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向威尼斯城中的高利贷者夏洛克借款。夏洛克满口答应借款,同时却要求安东尼奥和他签订契约,约定安东尼奥如果不能按时归还本息,则必须割下一磅肉作为惩罚。契约签订之后,安东尼奥的商船因为风浪而迟迟未归,将面临割肉惩罚。鲍西亚女扮男装,为安东尼奥辩护。
于是,这部戏中最精彩绝伦和引人入胜的场面出现了:法庭上,作为被告安东尼奥辩护人的鲍西亚却一开口就维护夏洛克的诉求。她承认契约的合法,而安东尼奥提出的以罚款代替割肉的方法是违反约定的,没有效力。她要求法官判决夏洛克胜诉,同意夏洛克按照契约的规定,来割安东尼奥身上的肉。在场所有的人都无比震惊,夏洛克则兴奋地无以复加,高声欢呼鲍西亚无比贤明,手举利刃要完成契约中规定的条款——割肉。
莎士比亚借鲍西亚“维护夏洛克”的举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契约是神圣的,不得随意修改。因为所谓契约,就是缔约双方就某一个意思表示达成一致而形成的具有约束力的协议。这个协议一旦达成,就很难更改,除非双方都同意,否则双方均应遵守。古罗马法是最早反应和概况契约自由的,当时的商品交易注重平等、诚实和守信。契约自由为商品经济的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
后来,这种价值观在文艺复兴时期再次得到重视,成为资产阶级经济发展过程中,备受推崇的理念。西方法律价值观中对于程序正义极为执着,有时甚至宁愿牺牲内容正义,也要保证程序的正当。
另一方面,鲍西亚坚持契约的神圣和有效,反而确保了安东尼奥解脱困境的正当性和合理性。接下来,鲍西亚话锋一转,说道:“且慢!威尼斯绅士的肉判给你了,但是他的血并未判给你,契约上只讲到肉,并没有讲到血。
如果在割肉时哪怕流下一滴血,按照威尼斯法律,你的财产就要全部充公。而且,你在割肉的时候,既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必须恰恰是一磅肉,否则也要受到同样的惩罚。”鲍西亚先强调契约订立的神圣,不可更改,从维护契约程序正当性的角度,确立了自己的权威。连夏洛克都无法反驳她的话,必须按照鲍西亚的思路往下走,这是个相当高明的招数。
在此基础上,鲍西亚寻找契约中的漏洞,用夏洛克之矛,攻其盾,使其难以自圆其说,从而实现了实质上的正义。
夏洛克见状不妙,赶紧求饶,表示自己可以不执行契约。可是,鲍西亚却大声说:“夏洛克必须执行判决,否则就是图财害命,同样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夏洛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得不请求宽恕。莎士比亚用正反两个角度来强调契约自由的精神,不仅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有理有据,让人心悦诚服。
《威尼斯商人》的写作时间大概在1596年,这个时期的英国处于资产阶级革命迅速发展的阶段。莎士比亚深受人文主义精神的影响,在这部剧里面用幽默诙谐的笔调讥讽了利欲熏心的夏洛克,褒扬了富有人文关怀精神的安东尼奥。鲍西亚的智慧,本质上是莎士比亚借机宣扬他的资产阶级人文精神和正义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