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就像胶水一样,能使我们将不同的经历置于一个标签之下,这尤其适用于一些我们无法看到或触摸的概念。我们仍不理解,语言是如何塑造这些抽象概念的含义的;或者说语言是如何让我们将这些经验,集合在同一个术语框架下的,而这个术语指示的是我们无法指向、看到或触摸到的东西。
具象概念和抽象概念在很多方面都有所不同,例如“香蕉”是一个具象概念,“自由”则是一个抽象概念。为了更好地理解这种差异,我们可以在谷歌图片中搜索“香蕉”和“自由”这两个词,再将得到的图像搜索结果进行比较:于“香蕉”而言,我们得到的图片会非常相似;对“自由”而言,我们得到的图片类型非常不同,很显然,“自由”的图片中几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大量的科学研究都在试图界定具象概念和抽象概念的区别。研究表明,具象概念比抽象概念要更容易被学习和记住。临床研究表明,一些特定大脑区域受损的患者无法理解和记起抽象概念,但他们不会忘记具象概念。这是因为抽象概念和具象概念是在大脑中虽然重叠却又不同的区域被处理的。
尽管存在这些已有记载的差异,也尽管我们日常使用的大约70%的词都指向抽象概念,然而,大多数科学理论在处理语言在大脑中如何运作这一重大问题时,只是基于对那些表示具象概念的词的分析。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想象一下,假如从外太空来了一个外星人,它想要学习我们的语言。那么在教它“香蕉”这个词的时候,我们可以拿一个香蕉给它看,几次过后,这种联系可能就会保留在外星人的记忆中。
但是我们要如何才能教会它“自由”的含义呢?
事实证明,理解我们的日常经验会如何塑造概念的含义是非常重要的。对于具象概念来说,日常经验相当有用:颜色、形状、纹理、味道、声音、气味以及我们通过身体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有助于塑造具象概念的含义。但是,“自由”的颜色或形状是什么呢?什么类型的经验能代表“自由”的含义?如果我们的身体经验不能直接塑造抽象概念的含义,那么抽象概念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因此,一场盛大的学术辩论围绕这一话题展开了。主要的思想流派有两种:一种是所谓的基础认知,另一种是我们所谓的符号认知。这两种观点都假设,我们是根据相同的基本原则来理解和表示所有概念的,无论这些概念是具象还是抽象的。人们认为,它们的区别可能在于这些概念要传达的信息类型。
基础认知阵营预测,当听到“香蕉”这个词时,我们会自动地激活大脑中与颜色、味道、质地等有关的信息,这些信息来源于我们之前关于香蕉的经验;对“自由”来说,他们则认为,我们仍会唤醒体验到“自由”的实例或场景,但在这种情况下,关注点在于由这种经历所引发的情绪,以及这些场景中的动态元素,而不在于相关实体的感知特性。
另一方面,符号认知阵营则认为,我们头脑中的概念是通过与经验无关的符号来表达的。按照这种观点,当我们听到“香蕉”这个词时,我们并没有模拟任何源自之前经验的东西。相反,我们是通过抽象符号来聚集信息单元(例如计算机中的0和1),才理解词语含义的。根据这种观点,大脑对精神符号进行的处理,就如同电脑一样,不用每次都调用与这些概念相关的过往经验。具象概念和抽象概念都是如此。
但这两种方法都存在一定问题。鉴于具象概念和抽象概念之间的巨大差异,如果这两种概念在我们的头脑中是以不同的方式处理的,当然并不奇怪。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香蕉”和“自由”的含义可能包括我们从不同渠道获取的信息的混合。尽管对“香蕉”一词的含义,感知经验是主要的构成成分;对于“自由”一词的含义,语言才是主要的构成成分。
语言是一个强大的工具,它可以扭曲、创造和改变经验。人类会用语言来构建意义。词语不仅仅是我们给那些在更深的认知层面上被操作与整合的概念和想法贴上的标签。词语会构建含义,使我们能够形成、整合并阐述复杂的思想,若非如此,我们将无法处理复杂的思想。具象概念主要由从感知经验中得来的信息构成,抽象概念则主要由语言构成。因此,抽象概念代表着语言进化中最高阶且最复杂的成就,且可能是人类进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