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估算,西欧国家的居民每人每年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损失 20 多个小时的寿命——这看似轻如鸿毛,但是如果把这些消逝的时间加起来,每年从西欧蒸发的寿命就会高达 100 万年。造成这一切的恶果,孕育自高度发达、车水马龙的现代社会。
据欧洲环境署(European Environment Agency)统计,欧洲每年 10000 人的早逝、43000 人次的入院和 900000 次高血压确诊记录都源于道路交通噪音的“迫害”;还有 1.25 亿欧洲人,不分昼夜地被有损健康的高分贝裹挟。
伦敦帝国理工学院(Imperial College London)流行病学家 Yutong Samuel Cai 表示,已有一系列证据表明,来自道路的交通噪音会导致心脏病发作。在英国和挪威 356000 人的健康数据分析中,他发现长期暴露在交通噪音中,我们血液的生化性质——血清蛋白、血糖和各种电解质含量都发生了改变。在这一方面,连车辆尾气的杀伤力都甘拜下风。
心血管系统则是遭到交通噪音毒手的另一受害者,血压、血脂、血糖都会因此有一定程度的升高。伦敦玛丽王后大学(Queen Mary University of London)的一项研究表明,在排除掉道路交通导致的空气污染后,居住环境中的交通噪音与 II 型糖尿病呈正相关。长期处在噪音环境中的儿童,其智力发育要比在安静环境中低大约 20%;对女性来说,噪音会对排卵机能有不良影响,还可能使胎儿产生畸型发育。
由于交通噪音的源头具有流动性,是 60~80 dB 的中等强度的随机非稳态噪声,这个日常背景音般存在的隐形杀手,正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着我们的代谢健康。噪声不是只会对听觉系统造成冲击,影响我们的专注力和思考连续性。夜间噪音也会干扰睡眠,影响葡萄糖调节、食欲和能量消耗。尤其是被我们所习以为常的道路噪音,它的危害需要投入更多的重视和研究。
压力荷尔蒙皮质醇(cortisol)会在噪声的作用下释放,并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损伤机体血管。数百万年前,我们成为其他动物猎捕对象的时候,人类就进化得到了极其敏锐的听觉,以便精确锁定捕食者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噪声会使人紧张不适。世界上让人最难受不适的噪声是什么?著名的声学工程师 Trevor Cox 推测,摘得这一桂冠的是遇险时的呼叫,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发出的是尖利并失去理智、神情恍惚的嘶叫。
当你被吓得不轻或是命悬一线时,声带不受控制地震颤,导致一定频率的发声,这个频率恰恰与一些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的声音相近,比如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相比身体器官和感官认知都相对健全的成年人,孩子们受到噪声的影响更大。直接的影响体现在睡眠障碍和听力损伤,更甚者会造成认知障碍和行为问题。对于背井离乡学习或工作的大多数,租房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租金的明确限制往往优先于周围可能的交通噪音,甚至优先于其他很多东西。平静和安宁成为奢侈品,噪音和压力则是处境不利者的标配。便宜的房子不出意料的总是处于喧闹的街道,这也在无形中助长了低收入人群和富人间的差距。2015 年德国的一项研究发现,居住在嘈杂道路旁比生活在相对安静地区患抑郁症的可能性高出 25%。而经济断层越严重的城市,每个人所处的环境就越吵;经济地位越低,需要忍受的噪声就越大。
这是美国的一系列研究得到的“双重危险(double jeopardy)”的结论。不可否认,睡眠状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就好像我和我的母亲总是睡得很浅,夜里的微小动静也能毁掉好不容易唤来的睡眠,我的父亲却是那种沾枕即眠的幸福的人。交通噪音对于睡眠倾向于零散化的人们来说,是更折磨人的梦魇。好好睡上一觉的成本对一些人来说越来越高。
或许你会觉得,如果邻居在半夜开 party 吵到你睡不着,完全可以向物业甚至警察投诉呀,这不也是噪音嘛。但是,这两种噪音还真不能混为一谈。流行病学家仍在努力量化噪音刺激物的不同影响,但这其中还是有一定的法律区别的。“噪音危害”指得是“对某人安静享有特定空间的权利造成了非法干扰”,而道路交通噪音并不属于这一范畴。
要知道,不同的人对外界不相关声音的承受能力和容忍度也不尽相同,对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发出的声音判断也会大相径庭。让我们抓狂甚至爆炸的,往往来自非预见性的人为因素,比如嘈杂的音乐或是隔壁的装修声,而不是可预见的习以为常的交通噪音。所以当这些“存在感很强”的噪音惹到我们的时候,相当一部分人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会毫不客气地维护自己的权利,加强对“噪音危害”的管理意识。
可以说这些改善环境的方法,很大一部分都得益于那些极富有存在感的噪音的“推动”。无奈的是,对于道路交通噪音来说,我们并没有太多选择。如果不是金钱拖住了我们的脚步,大概会有很多人毫不犹豫搬去海滨小城或林中小镇,这个城市真的很吵。当你下次遇到一辆跑车呼啸而过的时候,看过去的目光里大概不会再只有惊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