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鸟一戳入水中,水箱里的棘鱼就四散逃离,迅速躲到了水箱底部。可有那么几个水箱里的鱼,却丝毫不受影响,仍然留在原地。飞鸟是棘鱼的天敌,研究人员用“假鸟”成功地制造出危险的假象。可那些不为所动的棘鱼,咋就不怕死呢?水鸟是棘鱼的天敌,“假鸟”会让棘鱼躲到底部有人造植物的地方。
实际上,那些不为所动的鱼,是被寄生虫感染了。研究者发现,这种寄生虫能“控制”寄主,让棘鱼更加大胆。甚至,这种“控制”还能传染——当水箱里大部分的鱼都被感染无视危险时,那些未被感染的棘鱼也会“随波逐流”地呆在危险区域。
这种能“控制寄主”的寄生虫是裂头绦虫。别看绦虫能控制寄主,它的生理构造却非常简单——稀少的神经聚在一起,几乎称不上是一个大脑;没有循环或呼吸系统,没有内脏,甚至没有嘴巴。那它如何进食?绦虫头部有一个抓钩,能够附着于寄主的内脏,然后通过意大利面条般的身体吸收营养。一旦固定住,它几乎什么都不用做了。
和很多绦虫一样,裂头绦虫也有一个复杂的生命周期。它在水鸟的内脏内繁殖,虫卵会随着水鸟的粪便一起排出。虫卵孵化后,幼虫会感染桡脚类(一种细小的甲壳类动物)。而这些桡脚类被棘鱼吃掉,棘鱼又被水鸟吃掉,于是,一个循环就完成了。
当它进入棘鱼体内的时候,它不知怎得就改变了棘鱼的行为。感染了绦虫的棘鱼会游向更加温暖的水域,绦虫在这种水域里生长得更快,如果长到最大的话,棘鱼的一半体重都是绦虫的。绦虫也能让它的寄主变得更加大胆,寄主更有可能会游离鱼群、出去冒险,于是更有可能被捕食者抓到,最后棘鱼被水鸟吃掉的几率也就更高了。
德国明斯特大学的研究人员尼科尔·德曼特与贝内迪克特·邵斯想出了一个简单的方法——他们将几组棘鱼放在一个水箱内,在水面撒上浮动的食物引诱棘鱼,然后用一只假鸟袭击棘鱼。假鸟其实就是一个弯曲的棍子上装有一个假的鸟嘴,研究人员操控一个把手、将假鸟戳入水里。“这是我们用乐高玩具组装而成的”,研究的带头人乔恩·彼得·萨斯克说,“它非常简单,但是效果也非常好”。
假鸟的确能够以假乱真。正如文章开头描述的那样,在遭受袭击之后,几组没有被绦虫感染的棘鱼会逃到水箱的底部,躲在底部的人造植物里。相反,被感染了的棘鱼则还停留在危险区域。“这些家伙,它们不在乎。”萨斯克说,“如果你试着去吓唬它们,它们几乎没有反应。”
那些被感染的棘鱼,它们无所畏惧的行为“感染”了同伴。就像许多成群生活的动物一样,棘鱼对它们邻居的行为非常敏感,一些个体的微小决定会转化成整个群体的集体大行动。于是,如果某些个体感染了一种能控制意念的寄生虫,那某种程度上,这个群体都算是被感染了。
这个现象,德曼特和邵斯用实验演示出来了,他们用混合了感染与未感染个体的鱼群反复演练。结果发现,如果感染的棘鱼占大多数,那未感染的棘鱼就会跟着它们呆在危险区域,而不是赶紧逃走。之前,这样的寄生虫间接控制并没被记录过。这对寄生虫来说可能是好事。如果不顾一切要呆在水面的棘鱼群更庞大的话,捕食者可能就更容易发现、攻击它们,这再次提高了水鸟捕捉那些感染了寄生虫的棘鱼的几率。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寄生虫学家们都相信一些寄生虫会改变寄主的行为、从而让寄主为它们自己的利益服务。”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的生态学家茱莉亚·巴克说。过往的研究已经发现了黄蜂能支配蟑螂回巢、虫子让蟋蟀自杀、真菌把蚂蚁变成行尸等等的控制行为。“这个研究指出了寄生虫可以改变寄主行为的另一方向:无需感染它们的寄主。”这对人类来说,也是有启发意义的。
在1950年代开始的经典实验(阿希从众实验)里,所罗门·阿希发现,如果周围人都答错题的话,即便错得离谱,志愿者经常也会被说服,然后对着一个简单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明显错误的答案。而实际上,身边的这些人是花钱雇来的、特意答错题的演员。在很多案例里,志愿者对演员的错误心知肚明,但还是跟着他们做出一样的决定。一个坏主意,就像一只寄生绦虫,也能够影响那些并没有直接接触它的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