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校园里花团锦簇,又将有60万莘莘学子收到硕士或博士录取通知书。今天的研究生大都是90后,而很多导师则是90年代的研究生。影帝姜文曾说他演不好90年代,一拍到90年代,拍哪哪不对,感觉不对。这话说得不无道理,90年代的中国经历了大变局,“211工程”、“985工程”、“中国工程院”、“长江学者”、“Windows”、“Email”、“大学扩招”等和大学有关的事都始于90年代。
如果说大学是梦开始的地方,研究生则是梦中的苦行僧。追忆90年代的“考研”和“拼博”岁月,致敬青春!
全国研究生的招生规模从1990年的3万人增长到1999年的9万人,其中博士生约占25%。90年代,整整十年,一共招收了52.3万名研究生,甚至少于2018年一年的招生规模。竞争也更激烈,当年全国硕士的报录比约为5:1,也高于现在的4:1。
记得那是1991年3月末,考研成绩出来了。
我当时正读大三,同学之间有意无意地议论着上届同学的录取情况。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我萌生了考研的念头。90年代,有些同学家境不好,需要尽早工作挣钱,减轻家庭负担,没有选择考研。另外,当时大学毕业还是“包分配“,人都有惰性,没有压力,也就没有了动力。最终应届生中选择考研的同学不到5%,最终能考上的也就1%,堪称异类。当绝大多数的同学都在享受着大学最后一年的幸福时光时,另类的“考研党“开始废寝忘食。
日子很艰苦,大家互勉互励、抱团取暖。当年为了自我激励,在半年多的复习时间里,我甚至没有刮过胡子,没有剪过头,弄得自己像个逃犯。现在的考研时间很人性化,通常放在12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以人为本,不影响寒假和春节。90年代的考研时间通常安排在1月末,也就是放寒假以后。不知何故,1992年的考研时间居然安排到了2月15日-16日(农历正月初八和初九),我们连春节也要在焦灼中度过。
考场设在长春城区的一所中学里,具体位置已经记不清楚。因为学校距离考点20多公里,学校派了早班车送考生去考场。大家早上六点起床,赶上七点的校车,八点钟到考场。东北冬天的早晨,滴水成冰,气温零下20多度。全校几十号考生,很多都穿着保暖的棉军大衣,大家寒暄问候,一呼一吸间白雾缭绕。
1992年3月底,我们进入大四的毕业实习。我和20多个同学乘火车倒汽车,行进千里,来到了内蒙古兴安盟扎莱特旗(相当于县)。
当地原来是牧区,刚刚改进水利灌溉系统,推广水稻种植。我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叫“哈不乞拉”的村子里,负责指导当地农民完成1500公顷水稻田的育苗工作。5月初进入研究生复试阶段,通常要求考生到报考学校参加复试。那一年学校考虑到“科技兴农”正值关键期,居然派了两位老师千里迢迢到我所在的实习地扎莱特旗进行复试——这绝对是特殊待遇。
我的硕士导师是雷籽耘教授。他1960年毕业于南开大学生物系,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被打成“右派“,文革期间下放农村锻炼,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1978年高考恢复,恩师重新回到大学执教。那一代大学生有着非常特殊的人生经历,很多事情是今天的莘莘学子难以理解的。
90年代初的博士生招生资讯基本碎片化,更多的是通过学术圈口口相传。考生若能和博导近水楼台,即是占了先机。
1994年2月,教育部“破天荒”地出版了一本400页厚的《全国博士生招生专业目录》,汇总了全国的博士招生信息,其中的资讯对于我这样“远离博导”的考生弥足珍贵。我花了两天时间反复研读这本《目录》,查到了江南大学(原无锡轻工学院)食品工程专业丁霄霖教授的招生信息。当年也没有Email,考前和导师联系用的是传统的纸质书信。我诚惶诚恐地给丁老师写了一封信,但并未收到回信。
90年代的研究生论文答辩还没有SCI文章硬性指标要求,多数人毕业都是按部就班。我的两个博士学位都是三年完成的,这在今天已经很难想象。中国的大学在90年代末开启了了史无前例的扩招。面对汹涌而来的入学新生,众多院校开始招兵买马,亟需“博士”装点门面,博士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就业机会。而且很幸运,2000年时一线城市的房价还只有4位数,这一代研究生还算靠知识改变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