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八月份,天山深处的巴音布鲁克小镇都会异常热闹。为了一览开都河九曲十八弯的壮丽景观和湖面上白天鹅的优美舞姿,全国各地的游客集聚到这片有着“富饶的泉水”之称的高山草甸草原。然而,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既不是朝思暮想的开都河也不是翩翩起舞的白天鹅,而是由我们构成的一望无际的粉红色花海。当游客惊艳于我们的美艳时,牧民们脸上展现的却是无限的忧愁。
大家好,我叫甘肃马先蒿,隶属于列当科马先蒿属,在属内,我有约800个兄弟姐妹,他们遍布北温带,其中近半数种类集中分布在我国的西南高山地带,那里被认为是马先蒿属的一个分化中心。在新疆一共有31种马先蒿属植物。2000年左右我在新疆的巴音布鲁克高寒草甸开始蔓延,随后就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当时大家把我误认为我的“一个哥哥”轮叶马先蒿,因为我们在形态上存在很多相似之处。
后来,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和昆明植物所的研究人员在联合考察过程中发现我的体型较为高大、分枝很多,花冠颜色多变,并且花萼前方不开裂,觉得我在形态上更接近“甘肃马先蒿”。2016年,他们利用最大似然法对matK,rbcL和trnH-psbA三个片段进行联合分析,发现我和甘肃马先蒿聚为一支,且支持率达到100%。从此,我的真实身份终于被揭晓。
如果你将我挖出,仔细观察我的根部,也许你会发现我不是独立存在的。我可以通过根部产生的一种寄生器官——吸器,牢牢地抓住我的邻居,并从他们那里掠夺可口的食物。我产生的吸器内部有一条或几条由导管组成的通道,它就像一根吸管一样,插入寄主植物的维管组织,我通过较高的蒸腾能力作为动力,轻轻一吸,寄主植物维管组织中的养分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入我的身体,供我长大。这是我的本能,因为我是寄生植物,确切的说是半寄生植物。
除了半寄生植物这个头衔,近年来科研工作者又给我扣了一个新帽子——入侵性本土植物。传统意义上的,生物入侵是指“生物物种扩展到一个新的地区,在新的区域里,其后代可以繁殖、扩散并维持下去”。而入侵种则被认为是“已引起或很可能引起对经济、环境、和人类健康产生危害的外来种”。实际上,从时间和空间尺度上很难明确地区分外来种还是本地种。
于是,Alpert等(2000)将入侵种定义为“在空间上传播,并对已经存在的物种产生负作用的物种”,理论上包括入侵性的外来种和入侵性的本土种,两者的共同特点是蔓延并造成危害。
自我在巴音布鲁克草原被发现以后,凭借超强的入侵性迅速开始蔓延。2013年我已经开拓了将近90万亩。我的到来直接导致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狐茅和针茅等优良牧草枯死,优良草场转变为劣等草场。而我自己由于适口性差,并不受家畜喜欢。目前造成每年损失牧草144000吨,给牧民直接造成经济损失约2880万元/年。我的蔓延,令当地牧民和政府部门苦不堪言,我估计他们对我已经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吃了我。
为了防止我进一步扩张,并降低我的危害,中科院生地所联合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针对我的生活史、传播途径、群落结构、对关键生态因子的响应以及蔓延遗传基础开展相关的研究。他们发现,我的家族之所以这么壮大,是因为我们不挑食且具有极强的繁殖力和较高的种群遗传多样性等特点。此外,他们在研究中发现了土壤中的一些微生物可以抑制我的吸器的产生,并且可以调节我和寄主植物之间的互作关系,减轻我的危害。
然而,这些结果还远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我的蔓延和扩张。期待新的研究成果能够减轻我的罪恶,还草场一片绿色,还牧民应有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