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书香门第:院士冯端与他的家族

作者: 群学君

来源: 群学书院

发布日期: 2018-06-17

冯端与他的家族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展现了真正的中国书香门第的家教、门风与品格。冯氏兄妹分别在科学和教育领域取得了显著成就,体现了诗书传家的精神底色和对家庭的责任感。冯端作为凝聚态物理研究的宗师,始终将国家的需求与科学发展结合,并在学术上追求独立与自由。冯端与妻子陈廉方的爱情故事也体现了书香门第的文化传承与人文关怀。

冯端一家人

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冯端与他的家族,诠释了一个真正的中国书香门第应该具备的家教、门风与品格:习诗书,知善恶,有教养,敢担当。

题图照片,是摄于20世纪80年代的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五位老人,最幼的年逾花甲,年长的已近古稀。看上去,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国家庭,除了每个人鼻子上架着的眼镜,透出的书卷气息。然而就是这看似平凡、朴素的五个人,组成了群学书院。

群学书院由南京大学学者举办。秉承百年学府悠远文脉,依托全球领域智库资源,定期举办各类专业课程、沙龙、研讨、参访。传播多元文化,共铸人生理想,为创造健康社会不断前行。2017年获华文领读者大奖提名。

中国科学史上著名的绍兴冯氏家族。

左边四位是同胞兄弟姐妹:

第一位,大哥冯焕(1915-2006),毕业于中华民国时期中国最高学府国立中央大学,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电机学博士,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工程师;

第二位,二哥冯康(1920-1993),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中国有限元法创始人、计算数学研究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国际数学界根据狄多涅的纯粹数学全貌和岩波数学百科全书,曾综合量化分析得出的“二十世纪世界数学家排名”中,进入前200名的华人有七位,其中前三位是:陈省身、华罗庚、冯康,他们被称作“二十世纪华人数学三驾马车”。

第三位,小弟冯端(1923-),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凝聚态物理研究一代宗师;

第四位,大姐冯慧(1917-2017),毕业于国立浙江大学,美国芝加哥大学理学硕士,中国昆虫生物化学的奠基人之一;

最右边那位,则是冯慧的先生叶笃正(1916-2013),毕业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美国芝加哥大学理学博士,中国现代气象学主要奠基人之一、中国大气物理学创始人、全球气候变化研究的开拓者,2005年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

就在这张照片拍摄前不久的1980年,中国科学院恢复了1955年设立的学部委员(院士)制度,按照严格的遴选办法,增选出283名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他们代表了历经十年浩劫之后中国科技界的最高水平——冯康、冯端与他们的姐夫叶笃正,同时出现在这份院士名单上。在中国现代自然科学史上,这或许是一段空前绝后的佳话。

逝者如斯。照片上的兄妹五人,如今只剩下95岁的小弟冯端先生健在。抚今追昔,冯氏兄妹的成长经历,为我们从中国近代文化变迁的视角理解“书香门第”的真正含义,提供了一份样本。

与姐夫叶笃正家族比起来,冯家算不上世家大族。冯氏兄妹的父亲冯祖培,1904年参加末代科举考试,得了“秀才”的功名。不料翌年科举废除,冯祖培为了生计常年奔波各地大员幕内,也曾在六合、无锡做过县太爷之类的地方官,最后定居姑苏。冯家没有叶家那样显赫的名爵,却也耕读不辍,诗书传家,代表了更大多数传统中国最普通读书人家的精神面貌和文化中国的底色: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冯祖培擅诗词,工书法,是典型的中国旧文人,他甚至严格按照规范给四个孩子起了字号:冯焕,字文伯;冯慧,字仲娴;冯康,字强叔;冯端,字季匋。

从小接受新文化熏陶的四兄妹,尽管一辈子也没有用过这些老气横秋的“字”,却从小在父母营造的宽松、优雅的家庭文化氛围中,得到了最初的滋养,奠定了一生的文化基调。

在冯家,父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了中学的孩子,就有权增订一份报纸,父亲选择的是《国闻周报》,那上面既有父亲关注的旧体诗专栏“采风录”,也有孩子们挚爱的沈从文主编的文艺专栏——那个时候,冯家兄妹还不知道,跟他们住在一条巷子寿宁弄里,相距不过十来米的,就是著名的“张家四姐妹”,几年之后,沈从文便迎娶了三姐张兆和。

大哥冯焕酷爱电影——他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冯家的邻居,招商局总办赵铁桥的公子赵默(他后来有个更有名的名字:金山)——于是订了上海《晨报》;

二哥冯康思考最深,于是订了胡适先生主编的《独立评论》。

父亲常年在外奔波,虽然没办法给这个家庭带来荣华富贵,却给他们留下了芸签满架、一室书香,留下了兄弟切磋,互相启迪的氛围。

书香门第里走出的兄妹四人,后来依次进入苏州中学念书。30年代的苏州中学,名师荟萃,牛津大学归来的语言学家吕叔湘先生、历史学家杨人缏先生、伦敦大学归来的外文学家沈同洽先生、柏林大学归来的生物学家陈邦杰先生……都在这里任教。

在这里,冯端和他的哥哥姐姐们,读到了冰心、邹韬奋、陈衡哲,读到了《胡适文存》,读到了荷兰作家房龙脍炙人口的《宽容》、《人类的故事》,也读到了丁文江、翁文灏编辑的中国地图集,日本学者山本一清的《宇宙壮观》。

很多年以后,年已八旬的冯端回忆说:自己正是在这些包容性极广的泛览中,养成了对读书的嗜好和对问题独立思考的习惯,“为我铲除了‘权威主义’和‘蒙昧主义’的土壤,使我懂得了宽容与自由的可贵,引导我走向终身心仪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之途”。

冯端14岁那年,抗战的硝烟开始遍及全国。为保留中华文化一缕血脉,处于战火威胁之下的中国大学,纷纷西迁,以弦歌不辍、自强不屈的精神、意志与襟怀,书写了近代中国教育史上荡气回肠的篇章。

时代的洪流中,冯家兄妹成为历史的亲历者与见证人,大哥冯焕、二哥冯康,先后考入中央大学,随校西迁重庆;姐姐冯慧,随浙江大学历迁江西、广西、贵州;幼弟冯端,则随母亲避居福建,进入省立福州中学求学。

不久,父亲冯祖培去世,国仇家难,风雨飘摇。

姐姐冯慧,毅然决定与18岁的幼弟冯端一起,奉母西迁重庆,投奔大哥、二哥。

1941年8月,妇孺三人在兵荒马乱之际,从福建长汀启程,关山阻隔,万里跋涉,用时五个月,历经福建、江西、广东、湖南、广西、贵州、四川七省,终于在第二年初春抵达重庆。一路艰辛备尝,历尽磨难。

今天的我们读钱锺书先生的《围城》,看到的是当年知识分子西迁一路的苦中作乐,其实对于亲历者而言,当年的艰辛与危难,已是不足为外人道。对这一段经历中姐姐冯慧的担当,冯端一生感念。多年以后,谈起往事,他还感叹西行途中,姐姐冯慧一路亲力亲为,联系、接洽,托人、求人……皆以一己之力独自承担,能屈能伸,忍辱负重,居功至伟。

要知道,那一年冯慧自己也才24岁,只是个大学毕业刚满一年的小青年。

在冯氏兄妹中,大哥冯焕、大姐冯慧,先后在美国求学,二哥冯康,亦被公派苏联留学,唯有冯端,没有留学经历,是地地道道的“本土学者”。不是因为冯端才学不够,也不是没有留洋机会,而是大学毕业时,哥哥姐姐均在海外,家中高堂老母无人照应,于是冯端毅然放弃留洋机会,在国内随侍母亲。用他的话说,同胞之中,自己年纪最小,自幼所受呵护最多。

当年父亲去世,是大哥以薪水奉养老母;危难中,是姐姐冯慧奉母西行,现在接力棒理应由自己接下来,而所谓“个人前途”,尚在其次。

这就是书香门第的精神底色:不仅在于诗书传家的风雅、尊亲尽孝的人伦、兄友弟恭的礼节,更在于艰难困苦中的刚毅坚卓和责任面前的敢于担当。

1942年,冯端正式进入中央大学物理系念书。四年经历了四位校长:顾孟余、蒋介石、顾毓琇、吴有训。而真正深刻影响他学术命运的,是大四那年从西南联大调来担任物理系主任的赵忠尧先生。

赵先生那时候四十出头,英姿飒爽,在中大物理系,他第一个用全英文讲授原子核物理学这门课。再后来,赵先生成为冯端的毕业论文导师,主题是关于核裂变滴液模型的文献综述。多年以后,冯端才明白,赵先生为自己选择这样的论文题目,实际上与国家命运密切相关。

40年代中期,为强大国防实力,国民政府曾有计划在抗战结束后,以中央大学为基地建立核物理与核工业研究中心,请吴有训先生掌门,赵忠尧先生具体实施。计划中还包括由当时中国最顶尖的数学、物理、化学专家华罗庚、吴大猷、曾昭抡分别带两名助理赴美深造,这是当年“原子能研究委员会”的雏形,可惜日后时势变化,计划最终胎死腹中。

不过,仿佛冥冥之中的天数,十几年后,冯端的二哥冯康,作为中国计算数学的奠基人,亲身参与了新中国的原子弹研发事业。

冯康是数学家,从没有接触过和核物理与原子弹,可他却是弗里曼·戴森所谓的“飞鸟型”的数学家——“翱翔于高空之中,游弋于数学的广袤大地之上,目及八方。

他们着眼于那些能够统一我们思维的概念,时常将领地当中不同区域的分散问题联系在一起”,加上通晓英语、俄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日语六门外语,冯康带领他的团队成员,凭着大量阅读文献和当时国内仅有的两台计算机——中科院计算所103机、104机(这两台机器每台都要占满一间房子,计算能力却只有一只苹果手机的几十万分之一),完成了原子弹设计的海量计算任务。

1999年5月6日,曾任中科院党组书记的张劲夫在《人民日报》发表的《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一文中写道:“‘两弹一星’的真正功臣,还有科学院的数学家关肇直和冯康……请历史记住他们!”顺便说一句,历史不仅应当记住冯康因为熟练使用七国语言,为中国国防事业立下的汗马功劳,也应当记住,几年之后的浩劫中,他也为此戴上“七国特务”的罪名。

冯康逝世五年以后,冯端在怀念二哥的文章中,这样写道:冯康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也是一个大写的人。他的科学事业和他的人品密切相关。一个人的品格可以从不同侧面来呈现:在他的学生眼里,他是循循善诱,不畏艰辛带领他们攀登科学高峰的好导师;在他同事眼中,他是具有战略眼光同时能够实战的优秀学科带头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他卧室的灯光经常通宵不熄,是一心扑在科学研究上的人。

在Lax教授眼中,他是“悍然独立,毫无畏怯,刚正不阿”的人。这个评语深获吾心,谈到了冯康人品中最本质的问题。我想引申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和他近七十年的相处中,正是这一点给我印象最深。他不是唯唯诺诺,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之辈。对许多事情他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有许多是不同于流俗的。在关键的问题上,凛然有“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气概。从科学工作到做人,都贯穿了这种精神。

冯端对二哥的评价,也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从1946年留校担任助教以来,冯端已在南京大学物理系任教72年,几乎教遍物理学的各个分支。

从20世纪50年代末选择金属材料的缺陷问题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到改革开放以后,将研究目光放在凝聚态物理学与材料科学的汇合处,再到20世纪90年代,把精力深入到微观世界的“纳米材料”课题上,冯端先生的学术之路,始终与将国家现实需要与科学内在发展密切结合,他的科学研究,从来不是屠龙之技,也从来不以高深自夸,背后是挥之不去的家国情怀。

如今,由冯端先生和他带领的团队开创的南京大学微结构国家实验室(筹),成为中国仅有的20个国家实验室之一,被英国《自然》杂志列为除日本以外的东亚地区“已接近世界级水平”的两个科研机构之一,被美国科学情报研究所(Institute for Scientific Information)列为中国大陆实验室榜首。

年轻时,冯端曾翻译过奥地利著名诗人里尔克的名作《黄昏》,其中写道:“你对不可言说的进行探究,使你迷惘的生命终趋于成熟。”这正契合了冯端多年来在人生和学术上的追求之路。

1991年,有记者在北京同时采访叶笃正、冯康、冯端三位郎舅院士,采访结束后,三位先生应邀题词。相比姐夫叶笃正“贵在积累,去伪存真,还要敢于否定”和二哥冯康“独立思考、旨在求实”的题词,冯端的留言别具机杼:

顾余本凡夫,倏忽寄浮生。

深宵观天象,星斗自纵横。

恍若离尘寰,跻身造化邻,

畅饮长生酒,欢悦润素心。

这是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的诗,冯端从英译本中转移而来。虽然以自然科学为毕生的志业,冯端却从没有放弃对人文的热爱,他的文学艺术造诣堪称精深,对于诗词钟爱更是唯我独馨。

14岁那年,苏州沦陷,冯端上的草桥中学被日寇飞机炸毁,他和二哥冯康在图书馆的废墟中捡出一本屠格涅夫的小说烬余残卷,津津有味读下去竟能忘了四周的兵燹。

上了高中,巴金先生主编的外国文学译丛,李健吾先生的文学评论,沈从文先生的小说,还有游寿先生讲的《楚辞》,都让他倾心不已,终身不忘。他酷爱林徽因和废名先生具有现代风格的作品,废名的代表作《桥》,被他带在身边超过半世纪。再后来,通过梁宗岱和卞之琳两位先生的译作,冯端接触了波德莱尔、马拉美、里尔克,象征派诗人“空灵超脱的意境”,令冯端着迷,也让他反观中国古典诗词,有了更深的体会。

更令人钦服的,冯端完全是从人类文明的高度理解“自然”和“人文”的分野与联系,在他看来,“科学和艺术是可以彼此应和的,诗歌和物理也是彼此连通的”。

在他的代表作《凝聚态物理》中,每一篇的开头,冯端都会引用一句相关的诗篇,比如,《不同结构中波的传播》一篇,他引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曼妙词句:“像波涛滔滔不息地滚向沙滩,光阴也分秒必争地奔赴终点。后浪和前浪不断地循环替换,前呼后拥,一个个在奋勇争先”。

比如,《晶态面面观》一篇,他引用英国诗人白朗宁的诗句:“在世间,残缺的拱弧;在天上,完美的浑圆”,用以说明残缺的绝对性和完美的相对性;

比如,《放眼晶态之外》一篇,他引用英国作家斯威夫特的打油诗:“博物学家观察妙,大蚤身上小蚤咬。微蚤更栖小蚤上,无穷无尽蚤咬蚤”,用以说明湍流之疑谜。

比如,《熵的世界》一书,则引用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名言:“凡我们不可言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涵义隽永,启人深思。

我们今天经常感慨学科专业化对学人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仅文理科之间很少沟通,就是同一学科内部,也往往壁垒森严。文科教授不懂数理常识,理科教授没有人文关怀,似乎司空见惯。进而惊讶于冯端先生那一代老辈学人,为什么总能兼修文理,汇通中西?

实际上,这也是书香门第的精神内核:诗书礼乐在他们那里,不是强迫学习的“功课”,也不是必须完成的指标,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修养,是生活方式本身,是《论语》里“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志趣追求。没有这一点,再多的藏书,再高的学问,也难说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诗歌,更是冯端先生与夫人陈廉方女士结缘的纽带。50年代相识之初,冯端送给陈廉方的礼物,就是两本诗集:穆旦翻译的普希金《青铜骑士》和何其芳诗集《夜歌和白天的歌》。

1955年,冯端写给陈廉方的定情之诗,迄今读来让人心旌摇荡:

为什么又让忧郁的思想重染上你这素朴的心?

为什么对于我们幸福的远景还有一些怀疑?不敢完全相信。

幽静的妹妹,温淑的爱人,我心里永远珍藏着你纯洁的形象。

如果没有了你,我的生命所剩下的只是一片空虚和荒凉。

不论是寒风中,望着树叶凋落,或是脚踩过,满积着白雪的街巷。

只要我一想到了你,心里就充满了和煦的阳光。

因诗结缘的佳话,最终迎来美满姻缘。从相恋到结婚后,每逢重要的节日,冯端都要写诗庆贺。冯端出国访问,为了表达思妻之情而写出的诗句就更多了。一次在美国访问期间,思乡情浓,便写下了“异域风雨夜,客枕相思涌。遂令闺中妇,潜入游子梦。”60多年来,冯端给太太写下了不计其数的情诗,陈廉方则用一只红色小皮箱,完好地保存了先生的所有作品。

去年,记者采访90岁的陈廉方,问她和冯端携手60多年的奥秘,陈廉方回答:我从来不相信冯先生会看上别人。我们的婚姻,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冯先生在路上,低头走路,连人都不看。有一天正好是他下班时间,他眼睛不好,近视,走路不抬头,也不看前后左右的。我远远地就看见他了,一直等到走近了,我碰了他一下,他一看是我,就笑了。

陈廉方举例子说,王业宁院士是我和冯先生的介绍人,她的丈夫是林醒山,两人的相处也堪称模范夫妻。那时候的人很注重承诺。上个世纪50年代初,林醒山被选派到苏联学习。临行前夕,他们彻夜长谈。林醒山在苏联学习了四年,王业宁就等了他四年,恪守一生的约定。像诗一样的浪漫,像石一样的忠诚,这是书香门第留给冯氏兄妹的另外一种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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