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菌素的发现:2015年诺贝尔奖之虚实真假 | 罗伊·瓦杰洛斯博士的礼物
2017年12月21日,美国纽约,罗伊·瓦杰洛斯博士接受《知识分子》专访。
1974年,日本北里研究所微生物学家大村智,将大约50种经筛选后不具备抗菌能力的土壤微生物样品,送至美国制药公司——默克。根据双方合同,大村智获得了提供样品的报酬。
从1975年开始,美国新泽西州默克实验室,寄生虫学家威廉·坎贝尔领导的团队,对4万多种从世界各地获取的土壤样品进行抗生素筛选分析,发现了唯一一种能杀死动物体内线虫的新抗生素。
这份微生物培养液的土壤样品编号为OS3153,恰好是大村智当年送来的日本样品之一。
1979年3月,包括坎贝尔在内的默克研究团队在《抗菌素和化学治疗》上发表论文:经过数年努力,鉴别、纯化出新抗生素中的活性物质:阿维菌素。
1980年,默克研究团队将阿维菌素化学修饰为伊维菌素,可杀死动物体内的线虫。
1981年和1987年,作为治疗动物寄生虫病和人类寄生虫病的新药,阿维菌素衍生物先后获准上市。
从发现到被研制成对付寄生虫病的新药,阿维菌素成为消除威胁数亿人的河盲症的利器。在这期间,大村智因此被授予了各种学术荣誉和大奖,包括在2005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然而,通过科学发现、药物研制和开发,并促成相关政府和民间组织参与改变世界的坎贝尔团队和默克,他们巨大贡献几乎被湮没......
2014年初,一个偶然机会,默克前总裁罗伊·瓦杰洛斯博士获知:大村智因为“发现阿维菌素”而独享加拿大盖尔德纳基金会年度全球卫生大奖,他极为震惊,因为他不仅认为大村智不应为此理由获奖,而且,他也了解该奖在诺贝尔奖相关领域的风向标作用。
半年后,2014年7月1日,瓦杰洛斯亲笔致信瑞典卡罗琳研究院,期望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评奖委员会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出现类似盖尔德纳基金会的失误。
出乎瓦杰洛斯意料,这封信并未阻止大村智获得本不应属于他的诺贝尔奖,但却为默克科学家争得一席之地,坎贝尔成为当之无愧的诺贝尔获奖者。
2015年10月,坎贝尔和大村智共同被授予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表彰其发现治疗寄生虫病的全新方法,二人共享了一半的诺贝尔奖金;另一半奖金则授予中国科学家屠呦呦,表彰她发现青蒿素,开创了对付疟疾的全新疗法。
从阿维菌素的发现到河盲症的根治,再到相关荣誉的认可,四十年间,为什么坎贝尔和默克在这项伟大事业中的巨大贡献被忽略?
2018年4月6月,《知识分子》刊登了我撰写的罗伊·瓦杰洛斯和美国默克公司在1989年将最先进的重组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给中国,帮助中国对抗乙肝的故事(见“罗伊·瓦杰洛斯博士的礼物:为了一个没有乙肝的中国”)。
今天,我要讲述一个被诺奖光辉遮蔽的阿维菌素被发现、新药研制、免费发放的故事。
撰文 | 王丹红
《知识分子》专栏作者
1929年月10月,罗伊·瓦杰洛斯生出在美国新泽西州一个希腊移民家庭;1954年,25岁的他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在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工作十年,1975年到默克工作,1985-1994年,任默克首席执行官、总裁、董事会主席。
2005年10月,瓦杰洛斯先生和夫人戴安娜在北京中山公园。摄影/王鸿飞
两年半前,2015年10月6日,当瑞典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委员会员宣布年度获奖人时,我心中一阵激动。在中国科学院科学时报社做记者时,我曾采访、报道过与这两项新药研发有关的人和事:2005年10月,经时任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化学系主任戴海龙教授引荐,我在北京采访了美国科学院院士罗伊·瓦杰洛斯博士。
瓦杰洛斯1975年1月加入默克之后,亲自领导了阿维菌素的发现和研发;1987年,作为默克公司的总裁和首席执行官,他决定免费向所有需要的人们发放治疗河盲症(River Blindness)的新药,直至这种疾病在地球上消失。
2008年4月,我在上海采访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的周维善院士,周院士讲述了青蒿素结构的测定过程。
12年后,2017年12月的圣诞节前夕,在纽约中央公园旁一幢住宅大厦的图书室,我再次采访瓦杰洛斯先生,我向他表示衷心祝贺:由他领导研发并发放的阿维菌素药有望根除人类的河盲症,相关科学家因此获得诺贝尔奖。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笑容和喜悦,瓦杰洛斯先生异常严肃,他说:“既然你提到阿维菌素和河盲症,作为当时的领导人,我给你讲讲阿维菌素的发现和新药研发过程,大村智在其中的作用,以及以坎贝尔为首的默克科学家们和默克几乎被埋没的巨大贡献。”
不同于诺贝尔奖委员会对阿维菌素发现和河盲症药语焉不详、笼而统之的描述,瓦杰洛斯先生详细讲述了这个一波三折、峰回路转的发现之旅,以及一个由爱心和责任感驱动的慈善壮举。